“不将您帶出去，我也活不了。”謝明阚說。

我突然鬥嘴鬥得有些累了，幹脆懶洋洋地故意拉長聲音說：“是是是，是為知己之情和活下去救的我。”

謝明阚又不說話了。

悶葫蘆。

我在心底腹诽，疲倦卻席卷過我的身心，令我此刻隻想沉沉睡去。

剛剛謝明阚替我止血的而撕下來的衣襟下終于有了些刺痛，但這樣的疼痛也無法令我抵抗昏睡的欲望。

謝明阚發現了我的異樣，連忙拍了拍我的額頭，低聲喚道：“公主？公主？陳菱玉？陳菱玉？陳菱玉！”

他的聲音裡罕見得有些驚慌。

“陳菱玉，别睡，”謝明阚緊緊抱着我說道：“不要睡，你還有那麼多抱負沒有實現。你這次出去了就是功成名就，有能力和你父皇對抗的菱城公主，不要埋骨于這裡……”

“你好吵，”我幽幽開口，氣若遊絲，“多說說我今後的好日子，免得我真厥過去了。”

謝明阚眼底不知何時有了眼淚，一顆一顆砸在我腦門兒上，有點兒像水滴石穿之刑，每次都在我快睡着的時候來上那麼一下。

我疲憊的睜開眼，想看看謝明阚為了做戲究竟能哭成什麼樣，結果卻隻看到了他通紅的眼角。

清隽的少年眼底含着真切的擔憂，他把我抱得緊緊的，像要揉進他胸膛裡似的，他的手在發抖，最終俯下身來，腦袋搭在我肩頭，低聲說：“陳菱玉，禍害都要遺千年，你可不能真在這就這麼死了。”

“我還沒死呢，你就敢說我壞話了？”

“嗯，”謝明阚說：“你要是真的死了，我肯定帶着你的屍體作為威脅，逼迫景和代菀她們送我回國，再助傅良密殺你部下，拿你謀逆罪證，讓你死都死在恥辱柱上，讓十八鎮和昭則重蹈覆轍，民不聊生。”

好。

很好。

他要是提我今後的好日子，我或許聽得迷迷糊糊。

雖然他說的我都想過，可從他嘴裡說出來實在太氣人了，氣得我垂死病中驚坐起，光想想他描繪的光景就泛出一股戾氣，感覺喉底湧上一股血氣，噗嗤一下吐在了他後背。

血吐出來了，剛剛在胸口喘不上氣的感覺反倒好了點兒，手腳竟然也多了點力氣。

我一把拽住他的頭發，啞聲說：“謝明阚，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宰了你。”

謝明阚沒忍住笑了，笑得胸口震動，“好，我等公主來宰了我。”

他擡手握住了我的手，一寸寸撐開與我十指緊扣，熱度源源不斷從他那頭傳向我。

我也靠在他肩頭，靠着這口怒氣保持了許久的清醒。

其實這一刻我竟然能察覺到謝明阚的一絲真情真意，我隻覺得稀奇有趣，但凡我身體狀态再好一些，大概會努力去探究一二。

隻可惜我現在那真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堵住的巨石不知過了多久驟然坍塌，一陣巨灰襲來，謝明阚護住我的腦袋把我壓在他胸口，我感受到嗆人的煙味消失了這才努力擡頭。

一道強光襲來，随即世間萬物仿佛都活了起來，沖散我與他在這片無人之地的那點小默契。

景和與代苑沖了進來，緊随其後的還有昌奎，很快我就被人從謝明阚懷裡拉了出去，景和把我抱進她懷裡，代苑着急的在我耳邊呼喊，“公主！公主！你怎麼樣了？”

我眯着眼适應了一下光線，氣若遊絲回答，“還活着，别急。”

代苑強撐着的臉幾乎立馬變得皺巴巴哭了出來，從小到大她都沒見過我受這麼重的傷，哪怕被串成糖葫蘆那一次也沒這麼重。

我想擡手摸摸她的臉安慰一下，卻發現自己已經沒力氣擡手了。

但轉瞬我手腕上就有另一股力支撐着我屈起手肘，搭在代苑肩頭。

是踉跄爬起來的謝明阚。

我借着這股力替代菀擦眼淚，“别哭，我沒事。”

代菀聞言努力點點頭，“景和，快抱公主出去。”

我被景和抱了起來，這才扭頭看向沉默的謝明阚。

他尚且還站在暗處，可已經能讓我看清他的臉，也髒污得不像話，渾身像從血裡泡出來似的，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隻有眸光，深邃黑沉，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直到昌奎走到他身邊，低聲說：“謝公子，我背您出去。”

謝明阚仿佛被人打斷了思緒，目光都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溫潤，他輕咳一聲，沖昌奎道了謝。

我收回目光，忍不住有點想笑。

我知道謝明阚在想什麼。

危險且隻有我們倆時，他可以抛卻理智同我相擁。

可此刻一切恢複了正常，他的腦子大概也恢複了正常，該想想自己為何落下這麼好的逃跑機會，選擇回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