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宅庭院深處有個亭子,在深處,殘荷的散葉零星在池面上。
她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聽着雨滴墜落在上面,不似秋日時的蕭索。
忽地,柳簾睜開眼,朝側方向看。
灰蒙蒙的天,男人撐着一把傘在雨裡行走,是夜裡最濃墨重彩的影。
冷感是他沉默的狀态,散漫又像他的魂。
秦沛文走進涼亭,将傘收起,遞給她。
柳簾起身接過,笑道:“我以為下雨了,你不會來。”
他道:“你不是都打電話了?”
柳簾抿唇笑。
他不知道的是,他總愛把疑問說成陳述。
像是春天的傍晚裡,大風吹動樹葉沙沙響,站在窗前讀詩的和緩低沉。
然後男人如唱詩般的音調念了一首最不好聽的詩:“柳小姐。”
“嗯?”
“希望我們不要再聯系。”
一瞬的沉默。
“你怎麼知道我姓柳?”她微微眯眼,彎起的雙眼宛如天上的半弦月。
“問過别人,也算你有心了。”
眼前的男人嘴角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目光卻有幾分居高臨下,沉默地看着她。
柳簾微怔。
但也不會兩秒,她問:“你說的真心?”
“嗯。”
她彎彎眉眼,笑道:“我知道了。”
她拿起雨傘,問:“雨傘呢?”
他道:“不用還了。”
“好。”
她撐開傘,往台階上走下幾步,聽到磨輪擦動的聲音,不由回頭看去。
男人坐在她方才坐的位置,胳膊搭在欄杆上,另隻手指尖夾着一抹猩紅。
遠遠的紅暈,在他唇邊,明滅地吻。
他隻帶了一把傘,看樣子是一時半會并不想走。
柳簾收了傘,走回來。
秦沛文微微眯眼,看向她。
“再聊會。”
柳簾眨眨眼,略顯無辜:“最後一次,我還是很珍惜的。”
他沒作聲,至少沒反對。
柳簾把傘依靠在石柱上,走到他臂彎裡,坐下。
從角度來看,怎麼看都像是他像在抱着她。
秦沛文垂着眼皮,勾唇:“有你這麼聊的?”
她露出誤會的表情,從包裡拿出女士香煙,在他面前揮了下:“其實我想借火。”
不等他拿火機,香煙往他搭在膝上的指尖上湊。
沒有刻意的接近,手夾着煙在引火,但也夠親昵。
柳簾淺淺地吸了一口,雙手搭在椅面上,頭向後轉着,看着秦家大宅。
黑色的奔馳從不遠處向内行進,而大門處隐約看到秦明澈和方梨站在門口。
秦家家庭夜宴時間開始了。
下來的先是秦業誠和其秦四太太馮琴,是秦明澈的父母,目前主做影視運營創投,當然秦家也是靠這個發的家,所以秦明澈敢踩在她頭上撒野。
柳簾低聲道:“方梨有身孕了,一個多月。”
秦沛文疏忽擡眼,看了一眼柳簾。
“胚胎時期的孩子也具有民事行為能力,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他沒說話。
随之後面别克車上邁步下來的是秦明然和其太太張明程,将近六十多歲,人也老的不像化,老年病三高厲害,去年從公司隐退。
柳簾微微抿唇:“秦大叔,沒什麼說的,老了,不過多想要點養老費。”
秦沛文打斷她:“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
柳簾一笑,看着他:“給你一些有用信息,為你上司争家産做好準備,到時候建功立業,你就是二把手。”
煙霧袅袅,看不清他的眉眼,男人不急不緩地問:“誰告訴你的?”
“什麼?”
“秦沛文會争家産。”
前幾日,秦家還鬧的不輕,傳出去的隻有秦家五子隻守着百分之五的股權,哥嫂感激的美談。
她精怪地笑了聲,給了句:“就當我猜的吧。”
言語眼,緊接着輝騰車從夜裡進入,從車上下來秦鍊裡,早年喪妻,就秦沁一個孩子,沒再娶,目前從事科技領域的創投,現下AI時代,是最好變現的時期,也是最需要資金的時候。
柳簾笑道:“我跟秦沁關系還不錯,他的領域跟你老闆現在從事方向應該大體一緻,如果想要牽線,我可以幫你聯系。”
男人閉着眼睛,像是聽入迷,煙灰都落至褲腿上。
最後來的是一輛賓利,下來秦翡和其秦二太太趙寶錦,主要設計房地産行業,近幾年市場低迷後轉而進行影視投資,取得不錯效果,跟秦四家關系卻越來越差。
“這不是最重要的,”柳簾小聲道,“因為早些年,秦翡出軌背發現後,秦二太太和秦翡早就分崩離析,但利益瓜葛太重,維持表現和平,剛才不知道你在裡面看到一個叫連付的沒有,秦翡的私生子,還沒怎麼外傳呢。”
秦沛文笑了笑,于晦暗的天色裡撩起眼皮看她,目光直接且性味盎然:“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柳簾毫不愧俱地對視過去:“我還知道的更多呢。”
他凝了一瞬,道:“你為什麼不說秦沛文?”
柳簾說:“常年神龍見尾,消息少的可憐,更何況我不會刻意花精力了解與我無關的人,不過他确實厲害,是我的直覺。”
他沒說話。
旋即,她笑着問:“這下我能預約你的晚餐了嗎?”
他簡短回:“不能。”
“好吧。”
“但我可以送你回去。”
他看向她。
柳簾笑得眼睛彎彎,伸出細白的手指在他眼前:“我知道,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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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停。
秦沛文回去取車鑰匙,臨走前,身後的女人叫住他。
她把傘交還于他。
秦沛文問:“不需要了?”
她盯着他笑:“現在不需要了。”
秦沛文啞然失笑:“你還挺守信用。”
“我是一個合格的伴侶和前任。”她在做最後的挽留。
秦沛文身形一頓,轉頭看她,笑了聲,卻也沒說什麼,往秦宅走去。
見他走遠,柳簾涉着濕漉漉的路往停車停處走,轉過一面枯萎的薔薇花,迎面撞上了秦明澈。
秦明澈站在原地沒動,手裡還拿着雙喜的紅紙,等着她走下來。
柳簾垂眼,見到了,溫和的祝福:“恭喜。”
語氣是真心的,畢竟相交多年。
秦明澈蹙眉:“婚禮,你會來嗎?”
“你邀請我,我是會的,再怎麼鬧脾氣也認識這麼多年,我是把你當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