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繃得毫無笑意。
沉默一瞬,秦沛文看了一眼窗外。
途徑商場,廣場前很熱鬧,攤位林立。
讓司機停車。
車子停在路邊,她那邊的車窗拉下,他推門下去。
以為有什麼事情,他去走至攤位前,買了一支棉花糖,轉過身遞給她。
柳簾微怔,表情不自然地接過,看向另一側車門。
熱烈且猛烈的夏風穿堂而過。
柳簾心裡有種異樣的情緒,面上不表:“秦總雖然身價過億,但看樣子沒有交往過女朋友。”
秦沛文挑眉,看過去。
“一個棉花糖把人哄高興,你還真看不起我。”
秦沛文聽後對司機道:“把儲物格的包夾拿出來。”
柳簾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忍不住“哎”聲。
秦沛文接過包夾,從裡面抽出一張黑金卡,遞給她:“十萬夠不夠?”
人在無語時真的會笑。
她擡手,按按眉心,手自然地露着掌心落在半空。
卡直接按在她手心。
秦沛文道:“花到你開心為止。”
卡冰冰涼涼地抵在手心裡,一時耳熱。
她将卡丢給他。
陳臣猝然看她一眼。
柳簾身體微微舒展,長腿交疊,散漫地吃着手裡的棉花糖。
“不用,姐有的是錢。”
卡落至他的腹部。
但顯然空氣已經沒有那麼沉悶。
柳簾反客為主,輕輕斜睨他,“要是複合的話,你還有什麼本事,都給我看看。”
前面的陳臣雙唇緊抿,像聽到葷段子,面部表情極為不自然。
柳簾猛然看秦沛文。
秦沛文也垂頭一笑,唇角揚起時,方才冷然一掃而空。
“我不是說那個,你懂吧?”她忿忿地看他。
一番争執,她眸色閃爍,肌如鵝脂的肌膚上浮着紅暈。
如春夜裡盛意正濃玫瑰的暗紅。
秦沛文微笑,看着她,“如果真是那個,我最後一次努力可能讓你失望了。”
-
失望所在難免,何況柳簾本身對他人不抱有期待。
身處高位者坐擁錢權,也難以與他人痛苦共鳴。
柳簾想到他可能有合同利益分給她,又或者是帶他去私人會所,實在想不出他帶自己到醫院的原因。
車子駛進醫院,在一處寬闊的地方停好,正好對着醫院的大院。
司機泊車後,下車走到遠處等候。
車廂寂靜,他未主動開口說話,柳簾更不會主動,拉下車窗看着窗外。
視線落在外面,盯了好久。
有道夕陽的光筆直地垂落在她的臉上。
忽地,她目光微怔。
一時間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血液在身體裡奔流,讓她呼吸轉而快,但又在刻意在壓制,讓她氣息也沉重。
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推着輪椅在走。
熟悉且陌生。
推着輪椅,緩慢地前行,最終停在花壇旁邊。
輪椅上坐着一個小女孩,十五六歲的樣子,灰白着臉,眼睛半睜不睜地,寂寞地看着夕陽。
而身後佝偻的男人坐在她旁邊,替她蓋被子。
太過于熟悉了。
是趙殷亮。
竟然帶她看這個。
秦沛文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側慢悠悠地冒出:“你父親再婚後育有一個女兒,半年前得急性白血病,你父親變賣老家的房産來到芰荷為她治療。”
所以他才來芰荷。
住在芰荷的危樓裡啊。
“所以呢,他為他女兒訛我錢,我就得手下留情,誰悲慘誰有理?”柳簾回過頭,看向秦沛文。
那雙眸子黑如剝皮葡萄,透着漠然的寒意,像從冷藏拿出來的冰冷。
秦沛文發現,柳簾在不笑或者在生氣時,氣場格外強勢,像跟倔強的野草一樣。
“這是你的事情,我不負責參與。”秦沛文不過微微一笑。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她蹙眉,已經有不悅浮上臉。
秦沛文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能到坐到現在的位置,有你的過人之處,我不會幹預你,隻是告訴你沒看到的事情,以防你後悔。”
“後悔?“她不自覺地反問,“我後悔什麼?”
秦沛文笑笑,不說話。
像情話,她沒心思往細裡聽。
面如白雪,像拍照時的極白曝光,光在臉上切開一道赤色傷口。她愣怔地盯着外面的景色,神色神遊地很遙遠,再度出現空靈的放空。
秦沛文凝視她,不自覺擡手去碰她的臉。
柳簾開始回過味來,帶着皮笑肉不笑的笑意:“你帶我來就是要說這個?”
秦沛文不應聲,笑着看她。
當然不止這層含義。
都說是最後一次。
秦沛文說,“我在努力表現,争取最後機會。”
柳簾笑:“為什麼要執着于我。”
秦沛文坐在車廂裡的暗處,看着眼前愠怒的人,并不言語。
“你怎麼不說話。”柳簾面色不悅。
她發誓,聽到他說完這句話就當即下車。
秦沛文沉思,凝視着她:“現在這場合說不合适。”
柳簾深吸一口氣,反身去拉車門。
“你很漂亮。”身後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
她的手微頓。
“也很有為人處事的魅力,知道怎麼會拿捏人。”
“以至于看到你跟别的異性相處,我會不快。”
柳簾心口猛地跳動,緩緩地轉過身子,擡眼看去。
撞上他的視線,忽地,像被燙了一下。
他對着她微笑。
“說不出來你可能不信,柳小姐,我對你感覺更深刻,甚至是……”
她呼吸屏住。
周遭一片寂靜。
“心動。” 他一字一字地告訴她。
暗光的昏黃裡,他坐在她身側,目光幽深,極為認真。
一眼望去,像跌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