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幹脆不說話。
然而謝凜坐在她身側,撥亮了燈花,看起書來。
王令淑本來隻想靜坐一會,有他在,覺得周身難受。她站起身來,吹滅了油燈,将剪燈花的金剪刀握在手裡,淡聲道:“出去。”
謝凜在黑暗裡合了書。
握着剪刀的手腕被人攥住,虎口舊傷被扯得疼。
王令淑的手忍不住發顫。
“松手。”
王令淑不吭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松開手。
脖頸被人捏住,王令淑都來不及反應,便被謝凜拽進帷帳。她右手疼得止不住輕顫,渾身滲出一層粘膩的冷汗,幾乎沒有力氣掙紮。
帷帳低垂,将僅剩的月光也隔絕。
王令淑的後腦砸在了玉枕上,脖頸被攥得快要斷掉,隻能竭力揚起頭才能得以喘息。黑暗中,謝凜的視線居高臨下,無聲凝視着她。
他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麼按着她。
“……松……咳咳……”
快要喘不過來氣,王令淑本能劇烈掙紮,想把他踹下去。
謝凜松了手,改而攥她的肩膀。
王令淑大口大口喘息,生理性的淚水橫流。她緩了片刻,翻過身,擡手給了他一巴掌。
謝凜沒有擋。
這一聲格外清脆。
王令淑的眼睛适應了黑暗,隐約能看見近在咫尺的謝凜,對方沉着臉,沒什麼太明顯的情緒。記憶裡,認識謝凜這麼些年,他總是這副模樣。
滴水不漏,卻輕易逼得别人發瘋。
……她從前真是蠢到了極緻,瞧見他如此,總忍不住多心疼他幾分。
王令淑又想起那對孔雀,那對雙生子。
她爬起來,抓起玉枕要砸謝凜。
當然沒有得逞,謝凜随手推開華貴的玉枕,摔了滿地。他反剪着将王令淑抱入懷中,拽下帳幔,這才慢條斯理地綁她的手足。
謝凜的頭發被她扯散,垂落滿床。
陰晦的光線下,更襯得他面容陰翳,宛如偷了好皮囊的惡鬼。
王令淑渾身發寒。
“冷?”
謝凜仍是溫和克制的語調,好似尋常夫妻般,拖來被褥蓋住王令淑的身體。做完這些,他又耐心捋平帷帳褶皺,工整地綁王令淑的手腕。
王令淑掙紮不開,隻覺得羞辱。
她側身離他遠些。
謝凜像是早知道了她想些什麼,輕而易舉被他按了回去,幾乎貼在他懷中。他綁好了這些,手掌順着她的脊背下滑,扶着她的腰摟入懷中。
王令淑被制得死死,不能動彈。
他微微低頭,烏黑的發絲滑入王令淑的領口,摩擦得肌膚生癢。
王令淑要掙紮,他的手輕而易舉落在敏感的位置,令她像是被捏住了後頸皮的貓一般僵住。謝凜沒有再多餘的動作,臉頰貼在她的鬓角,一下一下撫摸她的後腰。
“阿俏,聽話。”
“你若不想死,就不要總想着殺我。”
“記着你說的,生同衾死同穴。”
王令淑閉了閉眼。
謝凜微微側過臉,親吻她的淚水,輾轉暧昧往下。最終落在她的唇瓣上,王令淑掙紮起來,卻被他攥住了肩膀,逼着要她配合。
呼吸變得灼熱,王令淑有些喘不過來氣。
可她渾身被綁成了粽子,根本沒法躲開,被他拽着将親吻繼續下去,糾纏得唇瓣發麻。
沒多久,王令淑便徹底沒了力氣。
謝凜終于松開她。
男人慣來冰冷的肌膚滾燙,貼得王令淑有些灼痛,她側過身要躲開。謝凜卻将她死死扣入懷中,溫熱的體溫滲入肌理,令王令淑也冒出一層薄汗。
她有氣無力地任由他抱着。
謝凜在黑暗中看了她許久,指腹碾過她紅腫的唇瓣,才重新抱起她。
他将她放在床内,擺好。
自己則褪去外衣,躺在她身側,為兩人蓋好被褥。
王令淑才醒,沒有睡意。
謝凜一隻手放在她腰上,湊到她耳邊,嗓音有些低啞:“閉眼。”
謝凜的氣息和呼吸籠罩着她,王令淑隻覺得脊背發麻,她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閉上了眼。對方的視線似乎仍落在她身上,不知道多久,才漸漸消散。
閉上眼,王令淑感到後知後覺的疲倦。
她睡了過去。
第二日下了雨。
沒有了帷帳擋光,淅瀝的落雨天,仍是朦胧灰暗的。
王令淑做了大半夜噩夢,下雨後,便漸漸睡得安穩了許多。醒來時,聽着綿密的雨聲,也久違地感覺沒那麼煩躁。
她身上的帷紗被解開了。
手腕腳踝仍有淡淡的勒痕,但是綁得勻稱,痕迹不深。紅痕處似乎被塗了藥膏,倒也不算難受,隻是王令淑看着便覺得煩躁。
“玉盞。”
玉盞這才入内。
她面色有些蒼白,見王令淑臉色難看,連忙跪地:“夫人。”
王令淑:“往後謝凜來,提前通傳。”
“……是。”
她坐在書案前,自己給自己磨了墨,擡手起筆。思緒雖然像是生了鏽,一句話一遍措辭不出來,她便在腦海中多措辭幾遍,最終凝出一句準确的句子。
王令淑這樣一句一句地寫。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寫出了一份和離書。
和離書晾幹,王令淑将短短的句子多讀了幾遍,方覺得心頭好一些。兀自恍惚了片刻,王令淑将和離書折起來,壓在了最底下。
王令淑扭頭問玉盞:“謝凜打算如何處置那兩個孩子?”
到謝凜這個年紀,又迫不及待将蕊娘和雙生子接進來,擺明了是要給他們名分。這對孩子若想光明正大地當謝家子,要麼納蕊娘為妾,要麼将兩個孩子提前記在王令淑名下,回頭再把蕊娘納為妾室。
可惜,這兩樣王令淑都不會讓他如意。
要麼他就同她和離,恩怨一筆勾銷。
要麼,她就占着他正妻的位置,不會讓他們一家四口好過。
玉盞臉色變得難看,好似是恐懼到了極點,很是小心:“奴……奴不知。”
王令淑沉下臉。
“他們頂撞了夫人,郎主絕不會寬宥,但到底如何……”玉盞仿佛是下定了決心,小聲說,“夫人既然想好好過日子,便不要想太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罷了。”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剛和謝凜鬧翻時,很多人對她說過這句話。
王令淑試過,但做不到。
她有時候也很羨慕那些冷靜克制的人,好似情感是情感,理智是理智。實在不行了,便舍棄掉情感,憑借着理智照舊過得如魚得水。
偏偏王令淑不是那樣的人,把自己錘爛了捏碎了都拼不出那副模樣。
王令淑自顧自起身。
“我要去見蕊娘。”
玉盞頭磕在地上,攔住她:“郎主下了命令,今日夫人不許出院子。”
王令淑推開門,果然院外守了不少人。
她不管,擡腳就要往外走。裙裾卻被人拽住,玉盞膝行過來,似乎是哀求:“夫人,您要做什麼,讓奴替你去做,您的身子萬萬淋不得雨了。”
“放開!”
“您若是病了,女郎生辰誰陪她去看馬賽?女郎早就惦記着……”
雨大,王令淑咳嗽出聲。
玉盞連忙道:“奴必然替夫人辦好。”
王令淑站在門口,看着不遠處樹下躲雨的一雙孔雀,又想起那對孩子。可歸根到底,王令淑心中厭惡的,始終還是謝凜。
連她都拿謝凜沒辦法,玉盞能有什麼辦法。
王令淑想了想。
她掃視四周,竟然瞧出一些謝凜的痕迹來。短短兩日,他便在這裡又留下如此多痕迹,看得王令淑想通通都丢出去,丢得遠遠的。
“把這些,這些。”
“全都收拾了,送到蕊娘處去。”
“一樣不許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