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誇道:“寫得極好。”
謝幼訓一下子翹起尾巴,洋洋得意。
兩人又玩了會兒,謝幼訓便止不住犯困,趴在王令淑懷中打哈欠。隻是舍不得睡覺,時不時強打起精神,與王令淑說些瑣碎的事情。
王令淑道:“睡吧。”
說着,她自己将謝庭訓放到了床上,自己也随之躺下。
女童心滿意足,滾入王令淑懷中,攥着王令淑的衣襟陷入睡夢。王令淑将她摟在懷中,卻有些舍不得睡,靜靜看着謝幼訓的睡顔。
看着看着,心裡漸漸想另一件事。
傅忱讓她去謝凜書房中取的賬簿,看起來牽扯不小。
她恨謝凜不假。
但要是這樣做了,最終牽扯到的人,絕對不可能隻有謝凜。謝凜如今領着尚書令一職,稍有變動,整個朝野都會随之動蕩,要洗牌的豈止是謝家。
更令她踟蹰的是,她不知道如今具體的局勢。
王令淑不知道此事後續是好是壞。
她瞧着謝幼訓靜谧的睡顔,心中竟然生出一絲退縮,她有些害怕毀了女兒的人生。
王令淑閉上眼。
可心中有更迫切的念頭,在反複告訴她。傅忱能為了她,數度險些喪命,不會害她和歲歲。他為了她籌謀準備多年,她應當相信他,不該猶豫。
她必須信任傅忱。
如果她将傅忱推開,就再也不會有人為她着想。
……
不知不覺,王令淑睡了過去。
雨夜,王令淑睡得好很多,更何況謝幼訓身上暖和,令她十分安穩。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
夢中的王令淑,感覺到越來越冷,整個人好似無法呼吸。驟然的噩夢越來越危險,王令淑掙紮許久,豁然之間睜開了眼睛。
房間裡沒有點燈。
床前漆黑的身影,将微弱的天光也遮了個幹淨。
冰冷的手握在她的脖頸上,似乎隻是輕輕摩挲,實則一下一下仿佛要将她掐死。王令淑呼吸紊亂,雙眼模糊,隻覺得那漆黑冷峻的身影粘稠森寒。
籠罩着她,幾乎要将她吞沒,危險得王令淑脊背發寒。
她掙紮起來。
濕冷的空氣陡然嗆入胸腔,王令淑意識清明,聞見謝凜身上的氣味。對方仿佛輕笑了聲,冰冷修長的指尖往下,拖住了她的後脖頸,迫使她身體靠近他。
外頭閃電劃過。
王令淑短暫地看到一張森冷陰郁的面容。
黑沉沉的眸,蒼白的面容。
還滴着水的烏黑長發低垂,像是毒蛇一般,蜿蜒着湧向她。王令淑猝不及防,便與他肌膚相貼,對上了男人陰郁含笑的眼眸。
謝凜低聲道:“阿俏。”
王令淑心頭巨跳,佯裝鎮定:“怎麼了?”
他不說話。
濕漉冰冷的吻落在她耳垂邊,帶着細密的啃噬,一下比一下劇烈。王令淑顧及着身側的謝幼訓,不敢出聲,忍耐着伸手推他。
謝凜攥住她的手腕,扣在玉枕上。
他似乎連平日那副斯文溫潤的假面也不要了,一味往下探索,仿佛要将她整個人都撕碎了吞吃下去一般。掙紮間,王令淑半邊身體暴露在空氣中,冷得哆嗦。
身側的謝幼訓動了一下,伸手要摟王令淑的腰。
被謝凜掐着的腰僵住,王令淑睜開眼,脫口而出:“謝凜,你是禽獸嗎?”
對方動作微頓。
謝凜擡起蒼白濕漉的臉,臉色有些潮紅,面無表情将她的衣衫攏上,松了她的手。他轉過身去,将床邊的燈點了,走過來掀開她的被褥。
謝幼訓睡得臉頰绯紅,呼吸勻稱。
咂了咂嘴,八爪魚般抱住王令淑,還在她懷中蹭了蹭。
謝凜伸手到她腋下,把她拎了出來。
謝幼訓睡得正熟,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是謝凜,倒也乖乖環住他:“阿父。”
謝凜沒應。
他抱着謝幼訓,徑直往外走。
離開了王令淑,謝幼訓一下子清醒過來,大聲道:“我要和阿母一起睡!”
謝凜仍是當沒聽見。
王令淑坐在床頭,看着潮濕的被褥,太陽穴有些發疼。她自己起身,将這床被褥換了,才朝着門外看過去,果然謝凜正進來。
夜雨嘈雜,他又沒撐傘。
謝凜周身森寒,皮膚冷白,雨水在他衣擺下彙成河流。
顯得很是古怪。
“過來。”
王令淑:“你發什麼瘋?”
“過來。”謝凜說得很慢。
王令淑自顧自坐在床邊,淡淡瞧着他:“我跟玉盞說過,往後你來,需要先通傳。”
謝凜接下外衣,慢條斯理挂在架子上。
“玉盞是誰的人,你還不知道?”他内裡的衣裳是濕的,也沒換,徑直走過來,“阿俏,你以為我會讓她們聽你的?”
王令淑沒說話。
她确實對謝凜存了一些試探與幻想。
……真是可笑。
“知道了。”
“就隻是知道?”謝凜摩挲着她的下颌,指腹劃過肌膚,落在她的唇瓣上,“還是說,你早就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些什麼?”
王令淑陡然警覺起來,擡眼看他。
男人仍是那副斯文儒雅的神情,仿佛要傾身來吻她,可手早已攥緊了她的脖頸,迫使她擡頭。
王令淑沒有躲。
她仰起臉,閉上了眼。
冰冷的呼吸落在她面上,遊移不定。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凜松開了她,冷聲道:“睡你的。”
“你怎麼了?”
謝凜反倒冷笑起來:“怎麼,指望幸災樂禍?”
王令淑别過臉去:“随你。”
她的臉驟然被掰過來,攥得生疼,掙紮全然沒有用。王令淑惱怒起來,擡腳朝他下身踢過去,卻被他攥住了腳踝,整個人掀翻到了床上。
謝凜欺身而上,見她逼到角落,不得掙紮。
冰冷滴水的烏發落在她臉上,毒蛇般遊移往下,他卻沒有繼續動作。兩人靠在床尾的角落裡,幾乎臉貼着臉,呼吸交纏。
“我夢見你與别人……”
那兩個字,他咬得很重,簡直下流。
王令淑冷笑:“是麼?”
“阿俏。”謝凜湊近她耳邊,纏綿悱恻的情人私語般,“你若背叛我,我不會放過你。即便是做鬼,我也會纏着你,生生世世。”
王令淑閉了眼。
“有死的一日,倒也好。”
人死如燈滅,誰能纏着誰呢?
謝凜将她圈入懷中,濕冷的身體緊貼着她,衣擺發絲纏繞。王令淑任由着他,阖上眼睡覺,隻是越睡越冷,夢中不自覺地往溫暖處貼近。
這一覺睡得很糟糕。
第二日雨停了。
王令淑有些昏昏沉沉,玉盞摸了摸她的額頭,說是有些低燒。原本是要換幹的被褥,讓王令淑躺着休息的,但王令淑有些躺不住。
帳中滿是謝凜周身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報複,一大早,他便讓人将他的東西全收拾了搬過來。
屋内四處,都放着謝凜的物件。
院子又出不去,她隻得在門外的院内走走。
興許是下雨的緣故,院中漂浮着一層潮濕粘膩的腥味,不大好聞。檐下水溝中的積水,大約是生了藻荇的緣故,折射出淡紅的血色。
不多想,還以為是滿溝流淌的是鮮血。
王令淑聞得有些不舒服。
她起了身,無意間走到了矮松前,便随意掃了一眼兩隻孔雀。
雨一停,孔雀也精神了。
王令淑撒了一把松子過去,兩隻孔雀也懶得理,隻顧着埋頭啄食地上的肉塊。倒也奇怪,王令淑從未聽聞過,孔雀竟然是吃肉的。
空氣中的腥味,怕不是這些肉塊散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