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爺是傻子嗎被你們這樣糊弄？”山月剛拔高聲音，又想起自己劈砍了那大耗子的場景，趕忙又說，“什麼怪事？”

陰沉臉道：“這事兒是七天前發生的，先是一個人坐在太陽底下不動了，年紀輕輕的，人們以為他是發愣，到晚上去看，人已經斷氣了。後來每天，都有人坐着一動不動的，忽然就死了……我們村呀，人人都怕了，看誰坐着不動就要嚷嚷，要麼站着，要麼躺着，都不願意坐了，你說這是不是一樁怪事？”

若不是一個被捆在祭壇上，一個拿着石頭要把對方砸死，這倒像是一個村的人閑來無事扯閑篇。

山月知道時間也拖不久了，看陰沉臉微笑，又看祭頭若有所思，連忙說：“我剛剛說謊了，我不是兩岸村的。”

祭頭磨好了刀，用指肚比着看看刃：“這法子，不是你忽然想起來的吧？平日裡鬼鬼祟祟的，沒少想些陰損辦法。”

陰沉臉道：“我二叔在鎮上做祭頭，我偶爾聽了兩嘴。過去祭祀的時候，也有祭祀這樣菜的，駱駝裡面套着羊，羊裡面套着鵝，裡面再套着雞，最裡面套着鴿子，鴿子裡窩着蛋，一個牲口的祭祀，五條命的豐厚。”

大眼泡子似乎想起什麼，連忙點頭道：“是了，我娘從前給先生送的束脩裡，就是布頭裹着大餅，大餅裹着肉幹和雞子，先生沒少照顧我呢。”

陰沉臉點頭笑：“老三兄弟說的是，這一套，神和人都很受用。”

山月的話就被忽視過去了。

祭頭略一思索，看陰沉臉躍躍欲試，冷哼一聲：“那便給你試試刀，年輕人張狂沒什麼，叫我看看你的本事。”

祭頭和陰沉臉換了手裡武器，那枯瘦男人接過石頭就朝山月走來。

山月：“你當我唬你麼？我知道那兩岸村的姑娘在哪裡。”

祭頭掂了掂石頭，隻當她臨死了什麼話都要說。

山月一邊掙紮一邊道：“我是壘頭村祭祀給山神的新娘，我爹是我們村的二祭頭，如今你可是當着孫老爺的面砍殺了我來充你趕馬村的祭祀，到時候孫老爺降了罪，是在你趕馬村頭上呢，還是在我們壘頭村頭上？”

這話一出，祭頭也有點猶豫，說真話的人都有點底氣撐腰，山月比剛剛理直氣壯更多。

這麼一猶豫，山月立即找了機會說：“我上山的轎子本是拖到這廟裡來的，但我還沒見到孫老爺呢，就有人将我打暈了，把轎子，香燭都偷走了。我一進來，感覺這山神廟和我見到的不同，廟裡有畫像，神龛，香燭，大香爐，我醒來後，這些都沒有了。我就尋是誰那麼膽大包天偷孫老爺的東西，就找到了個年輕姑娘，年歲比我小些，拿了我的東西。我正要下山回村和我爹說呢就看見你們，這才跟在後頭。不信，你遣派個人去我們村問問，我叫山月。要是你現在把我殺了，我倒是沒什麼，反正來回就是一死，可孫老爺到時候降罪誰頭上，就不是我說了算的了。”

腫眼泡說：“壘頭村的二祭頭是姓山的。”

祭頭道：“自那次之後，我們幾個村沒聯絡過了，她說的未必可信。隻是有一句，我倒是相信，你們或許也不大清楚。”

陰沉臉道：“是那句，說山神廟不同的？”

祭頭深深看他一眼，那陰沉臉正蹲在六姑娘屍身面前擺弄着刀試探着下刀呢，臉上全無驚懼，隻有喜悅。

“把門關上，别叫外頭的聽見了。”祭頭努努嘴讓腫眼泡去關了門，這才放下石頭。

“這丫頭說的話，無非就是為了脫身。但我卻相信她是真的進來過山神廟當了新娘……那我們趕馬村就不能在這兒殺她了，恐怕惹了孫老爺的脾氣。我和你們講這些，倒也不是秘密，隻是大家一道商量一下如何，村裡的事太大，我也老了。”

祭頭一聲歎息，轉頭看看孫老爺的畫像：“過去，我們望壘頭山的四個村是一年一祭祀，四個村各出些人，沒有什麼二祭三祭的，隻有幾個村的祭頭們聚在一起，各自輪值。誰也不知道山神廟是什麼時候有的，隻記得，山神廟不是人蓋的，是孫老爺自己的宅邸，成了神後，就變幻成了廟。”

山月一邊聽着，一邊輕輕摸索着繩結，想法子掙脫。

“後來，也就是三年前……我們幾個祭頭都做了同一個夢，是孫老爺托夢了，我們便聚在一起商議，發現孫老爺跟每個村都說，要娶親了，把女人獻祭殺了。我們便商議哪個村出人，本要掣簽決定輪值，五牛村的人卻不肯……立時就走了，說祭祀孫老爺還要害自家的女人，多少村裡的漢子娶不到媳婦，就甩手離開，他們離鎮上近，說是要去鎮上尋個别的神來供奉了。我們剩下幾個也談不妥，便各自回去了。”

腫眼泡哦的一聲：“原來這以後，咱們各個村就各祭祀各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