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遇一直有路嶼舟的微信,雖然聊天框裡的對話少得可憐。
晚八點,盛遇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那三條信息還在對話框孤零零地躺着。
我是舔狗嗎?
腹诽一句,他坐在書桌前,順手點開了路嶼舟的朋友圈。
路嶼舟用的是個純黑頭像,盛遇沒見他換過,用戶性格從頭像就可見一二:寡淡,疏離。
微信名也簡單,就是姓氏的英譯,road。
這人對分享生活沒有任何興趣,朋友圈很少,隻是偶爾會發條什麼‘手工榨菜’、‘手工豆腐乳’、‘手工辣椒醬’,像是幫誰宣傳。
盛遇一路往上翻,發現每一條可見的朋友圈都有自己的點贊。他頭一次發現自己這麼愛點贊,像留下個“到此一遊”的戳,生怕沒人知道他來過。
他蜷了下手指,從第一條開始一條條取消點贊,有些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點的,也不知道路嶼舟看到十來條動态提醒時會不會覺得他有病……
正毀屍滅迹,手機忽然嗡地一聲。
盛遇吓了一跳,切回去,看到了一條言簡意赅的新消息。
來自黑色頭像:
【我現在來拿。】
現在?
盛遇下意識看了眼手表——北京時間晚8:46。
從盛家大宅趕過來,耗時要一個小時往上了。
他回了一個【好】,把手機倒扣在桌上,起身來活動了兩圈。
其實不僵,他就是忍不住給自己找點事做。何止路嶼舟讨厭他,他每次見路嶼舟,也總是手腳沒地兒放。
反正還有一個多小時,盛遇準備下樓給自己弄點吃的,他一個人住,時常沒胃口,有時餓過頭就懶得吃了。
冰箱裡有他從外面飯店打包回來的家常小炒,熱一下就行,家裡沒有微波爐,他擰開了燃氣竈。
火苗歘起來那一刻,他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在想,電視劇誠不欺我,火真能竄這麼高。
-
喜鵲巷過了十點就很安靜,附近居民以老人為主,十點是他們的休眠時間。
年輕男生打着手電,影子在路燈下忽長忽遠,他低頭刷手機,也不看路,像是對這一帶很熟,亮起的屏幕有“2021高考真題模拟卷……”的字樣。
路過一排分類垃圾桶,路燈到了頭頂,昏黃的光線碎金一樣跳躍在他的發梢。
知道快到了,路嶼舟切了個頁面把最後一道填空題的答案填在備忘錄上,手機收進口袋。
然後他一擡頭,看到道路盡頭那套熟悉的滿牆繡球花的老房子,正火熏火燎地往外飄煙。
“……”
哪個王八蛋往他家放火?
大門關着,路嶼舟沒空找鑰匙,書包一甩,幾個助跑就翻過了那面不到兩米的圍牆。
院子裡眯覺的大黑狗倏地一下站起來,跟他對視兩秒,又慢慢吞吞坐回去。
路嶼舟沒空想這傻狗怎麼在這兒,直奔庭院中的水龍頭,裝上澆花的橡膠軟管扭頭就要往裡沖。
下一秒,放火的“王八蛋”端着口燒得焦黑的鐵鍋出來,兩人撞了個正着。
“你……”
‘王八蛋’比他還懵,看了一眼緊閉的鐵門,又看了一眼他,臉上明晃晃寫着:你咋進來的?
遲到的水流從軟管口噴湧而出,路嶼舟擰了一下眉,用拇指壓住。
“我看到有煙,起火了沒?”
盛遇老實巴交地點頭。
路嶼舟一拎軟管就要往裡走,“燒着哪兒了?”
“這個。”
盛遇把鍋往他面前一遞。
路嶼舟:“……”
小少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危機反應還算及時,發現火苗壓不下去立馬從院外搬來了滅火器。
濃煙滾滾的陣仗,戰績隻有一面鐵鍋。
庭院裡有一面半人高的水槽,水壓比廚房大,盛遇把鐵鍋扔進水槽,路嶼舟捏着軟管沖洗,誰都沒有先說話。
不到半分鐘,路嶼舟轉身關掉了水龍頭,冷淡地說:“燒穿了。”
言下之意,沒救了。
盛遇心虛地舔了一下嘴唇。
這面鐵鍋也不是他的,是上一位住戶——路嶼舟先生留下的珍貴資産。
看對方沒有責怪的意思,他伸手去握鍋把手,“那我去扔了,過幾天再買新的——”
話音未落,他突然嗷了一嗓子,鐵鍋哐當掉在地上,整個人捂住右手蝦米似的蜷縮起來。
路嶼舟下意識伸手,隐約看到盛遇右手食指有一截紅痕,應該是不小心被火燎到的傷口。之前沒察覺到,後知後覺地開始疼了。
剛要扶到盛遇的肩膀,這位小少爺突然一驚一乍蹿起來,捧起食指吹了口仙氣,左邊蹦兩步右邊蹦兩步,活像一尾被踩了尾巴的魚。
維持着伸手姿勢的路嶼舟:“……”
怎呢?
燒着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