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榕氣勢洶洶,結果把他們喊去辦公室,憋出來的第一句竟然是:
“這事兒是老師失誤。”
“?”
盛遇表情空白。
他驚恐的樣子太好笑,劉榕沒繃住嚴肅的表情,敲了一下桌面,繼續說:“校服和校牌都應該在報道那天帶你去領,校牌我倒是想起來了,讓路嶼舟帶你去辦的,校服這兩天忙忘了。這樣吧,我家裡有一些之前學生留下來的課堂筆記和錯題集,放學拿給你,就當是老師給你的補償。”
“言重。”盛遇忍不住摸鼻子,尴尬道:“哪至于補償啊,就是一件小事。”
也就在太陽下曬了一個多小時而已。
劉榕說:“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小孩在想什麼,真要敷衍過去,你們就該罵我了。而且别小看那些筆記,講得比課本清楚,對你補高三的課很有幫助。”
盛遇有些心動,但一想到看别人的筆記還要适應别人的思維方式,還是算了,“不用了老師,落下的課回頭我找人補補,我會盡快跟上的。”
這句話俨然就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劉榕眉毛一挑,目光就落在一旁安靜當背景闆的路嶼舟身上。
“這簡單,路嶼舟,你挑個空閑的時候給他補一下。”
??
兩人頭頂整齊劃一地冒了兩個問号。
“我沒空。”路嶼舟總算活了,靠着工位擋闆站直,“我最近有事。”
“最近沒競賽,你有個球的事。”劉榕說:“挑你是因為你比補課老師熟悉進度,也更熟悉一中的題型,你還拿喬上了。”
路嶼舟:“不是,真有事。”
劉榕:“一兩節課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路嶼舟:“不方便。”
劉榕慢慢舒出口氣。
她哪裡聽不出來這是推辭,摘了眼鏡,手指捏着眉心,說:“我換個問法,我現在請你幫一位進度落後同學補課,不是盛遇,你上不上?”
路嶼舟沉默。
劉榕點他是有原因的,不僅是因為他是數學課代表,偶爾有同學備考競賽,請他幫忙補課,他也從沒推辭過。
唯獨這次,跟見了天敵一樣,一個勁地跑。
盛遇跟着沉默。
他的視角瞥過去,路嶼舟正側臉看着窗外,氣壓很低,不看臉也知道這會兒表情有多不爽。
至于麼?
一點微妙的憋屈感從盛遇心頭升了起來。
我缺你這兩節課嗎?
到了嘴邊的周旋之話被壓了回去,他憋着口氣,倒想看看路嶼舟吃癟的樣子。
“老師不知道你們有什麼矛盾,但這種矛盾不要帶到學業上來,再大的情緒都沒有你們的未來重要。當然,如果需要調解,任何時候都可以私下找老師。”
話都說到這份上,再拒絕就有點小題大做,路嶼舟隻是不愛和盛家人打交道,不代表跟盛遇有什麼深仇大恨。
他點了頭,劉榕用看問題兒童的眼神把兩人目送出辦公室。
回教室的路上,盛遇難得安靜,低頭翻着劉榕給的教輔資料,側臉專注。
路嶼舟還是那副情緒欠奉的樣,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麼,快進教室前,他抿了抿唇,問:
“你想先補哪——”
盛遇頭也不擡,推門就進去了。
路嶼舟:“……”
正是心高氣傲的年齡,誰也不想對一個明顯讨厭自己的人獻殷勤。
盛遇知道自己占了路嶼舟的少爺人生,他理虧,以前還會想着找機會緩和一下,建立點友情。
今天之後,不太想了。
大不了以後都繞着路嶼舟走,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進了教室,夏揚第一個湊上來:“咋了?榕姐找你們幹嘛呢?”
盛遇抱着資料落座,從桌肚裡掏了隻水性筆,說:“沒事,喊我補課。”
剛說完,後門吱呀一響,身後的座位窸窸窣窣,像是有人落了座。
夏揚伸出腳踢了一下路嶼舟的桌腳,惹來一個不耐煩的白眼,“你呢?榕姐喊盛遇補課,把你叫去幹嘛?讓你給他補啊。”
不愧是劉榕的學生,一說一個準。
盛遇撥開筆蓋給自己的新課本注名,沒空管夏揚。路嶼舟目光微垂,在他微微拱起的肩骨線條上一掠而過,說:“升旗缺了一個人,大馬猴數出來了,劉榕問我是誰,我說是你。”
夏揚:“靠!你沒跟她說我去幫新同學領書了啊!”
路嶼舟:“忘了。”
夏揚氣得直掐人中,路嶼舟那副‘幹我屁事’的表情太氣人,以至于他一時忘了,這種班級瑣事根本輪不到萬事不管的路嶼舟來彙報。
盛遇和路嶼舟一前一後坐着,全無交流。
如果夏揚再保持一會兒好奇心,可能會發現不對。兩人被老班叫出門的時候剛換完位置,那時候的盛遇還很健談,看路嶼舟的眼神也有股莫名的熟稔。
一班的座位按成績選,每月一換。盛遇暫時沒有成績,劉榕把他放在了第一排最後一個,就在路嶼舟後面。
路嶼舟就是嫌後面有人會擠,才主動選了最後面的位置,盛遇一來,他那張帥臉立刻癱了,靠着牆壁半死不活。
盛遇看出端倪,主動跟他換了座位。
路嶼舟重新拿回了最寬敞的座位,談不上多高興,但陰轉多雲。
兩人并肩出去的時候,夏揚還看到盛遇悄悄搗了路嶼舟一下,貼着耳朵問:“幹嘛,不會要罰我們吧……”
不知道辦公室發生了什麼,再回來,兩人周邊像多了一道無形的楚河漢界。
多雲轉雷暴雨了。
下雨的是盛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