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是假,跟着盛遇回來是真。
路嶼舟擰開了桌上的護眼燈,拇指按壓着圓珠筆,瞥一眼放在手邊的手機,思索着怎麼開口。
答應給盛遇補課的那晚,他就翻了之前用過的教材,一中重數理,除了通用教材,還會額外加一套教師組自編的課件拓展知識面,光自學肯定沒法涵蓋這麼多,有些疑難題型課本上都找不到例題。
他本來懶得管,但昨天的事一出,他就欠了盛遇一個人情。
路嶼舟不太擅長低頭,一個人久了,沒什麼可以低頭的對象。
他伸手捏了一下後頸,有點犯難。
正打着腹稿,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劃開來看,正是令他頭疼的元兇。
盛遇:【晚上好,吃了嗎≧▽≦】
路嶼舟盯着屏幕,有一秒鐘遲疑。
路嶼舟:【有事?】
盛遇:【哈哈哈沒事啦,這個點你應該在學校叭,我就不打擾你學習了(=^▽^)】
對面今天格外嘴碎,七裡八裡鬼扯一堆,不清楚想表達什麼。
路嶼舟:【有事說事。】
盛遇:【真沒啦,哦對了我要是不小心把你的東西弄壞了你會生氣嗎?^_^】
路嶼舟:【什麼東西。】
盛遇:【貴重物品。】
路嶼舟:【說人話。】
盛遇:【洗衣機( ^ v ^ )】
“……”
路嶼舟皺起眉,切了語音功能,把話筒遞到唇邊,說:“什麼叫把洗衣機弄壞了?”
對面靜默少頃,發來一個視頻。
點開來看,隻見視頻中央一隻泛黃的洗衣機在抽了瘋似的抖動,頻率高幅度大,連帶着旁邊的置物架都在晃。
盛遇:【你家洗衣機瘋了。】
盛遇:【能來救救它嗎?】
路嶼舟沉默兩秒,回:【你拔電源。】
這次對面安靜的時間更長了。
幾分鐘後,對話框彈出一條語音,說話的人聲線帶着笑,但好像是已經瘋了:“電源在洗衣機後面,我不太敢,哈哈哈……有什麼辦法讓我這兒停電嗎……”
路嶼舟:“……”
喜鵲巷。
盛遇刷新着再無下文的對話框,有點後悔。
早知道就直接喊維修工了。
老房子隔音不好,他在卧室,還能聽到陽台轟隆轟隆的聲響。
窗外挂着弦月,天色已暗,雖然不是深夜,但喜鵲巷好像已經萬籁俱寂,這裡的住戶以中老年居多,再這樣下去八成會被投訴。
盛遇把手機扔開,挽了兩道袖子,臉上沒什麼表情,仔細看又似乎有點赴死的決心。
區區洗衣機——
他拿了角落放着的伸縮晾衣杆,一把拉到最長,有岔口的那端向外。
——看我把這妖孽拆成九九八十一份。
拉開房門,擱在床上的手機屏幕也亮了一下,盛遇注意到了,但暫時沒理,他要出征回來再處理這些瑣事。
遠處隐約有自行車鈴,電筒光在二樓一滑而過。
剛走到陽台邊,樓下響起幾聲異動,盛遇探頭看,正看見一道身影攀着牆邊的榕樹,手掌在牆頭撐了一下,就輕松翻進了院子裡。
靠!有賊。
果真是禍不單行,盛遇摸了一下口袋,空的,偏巧他把手機忘在了床上。
能不能突然來個警察?什麼物種都行,黑貓也行。
下一秒,來人的手電光直直對準了二樓陽台,盛遇不适地眯起眼,聽到一道冷沉的嗓音問:“還需要援救嗎?”
盛遇聽出了這道聲音。
哦。
路嶼舟。
-
二樓。
盛遇拿晾衣杆遠遠指着洗衣機告狀:“它一插電就這樣了,我懷疑你家有什麼髒東西,反正不關我事,我都嚴格按操作手冊來的……”
至于操作手冊誰制定的那你别管。
洗衣機還在哐哐當當地響,路嶼舟忽略盛遇的指控,徑直上前,盯着小紅點閃爍的頻率端詳片刻。
少頃,他說:“你摁了筒自潔。”
“……”盛遇迷茫,“那也行啊,它一邊自潔,一邊幫我把衣服洗了。”
路嶼舟:“……”
自潔,我要怎麼跟你解釋自潔呢。
沒再說話,路嶼舟直接擡手把電源拔了。
洗衣機的轉速緩慢降低,轟鳴聲漸漸化為機器的細微嗚鳴。
掀開頂蓋,隻見機筒像早高峰地鐵線一樣,滿滿當當塞入了遠超承載量的衣物。
“……”實在沒忍住,路嶼舟無聲歎了口氣。
盛遇伸長脖子看,觑着他的臉色,神色心虛,“應該沒壞吧……”
“沒壞。”路嶼舟伸腳勾過來一個空着的塑膠桶,把衣物抓出來,說:“機器不重要,但衣服這麼洗容易壞,以後少放點。”
盛遇小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後,看着他挽起袖子,按深淺分了兩桶衣服,又檢查接水管的連接處,用白色膠帶加固幾圈。
等洗衣機再插上電,一切就完全正常了。
舒緩的進水聲令盛遇如聞仙樂耳暫明。
“摁這個快洗,這個甩幹,這是暫停。”
路嶼舟拿了一支油性筆,在按鍵下面用“α、β、?”給盛遇做标記。
寫完,他蓋上筆帽,站直了說:“家裡沒有烘幹機,洗完可以曬到窗外,夏天一晚上能幹。”
盛遇連連點頭,“嗯。”
忙完這一切,分針已經轉了大半圈。
盛遇送路嶼舟出門,見山地車就歪倒在牆邊,意識到人家是風馳電掣趕過來幫忙的,頓時羞愧:“不好意思啊,這麼小的事,還麻煩你跑一趟。”
路嶼舟扶起山地車,冷淡道:“還好,住得近。”
“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