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嶼舟和盛遇一前一後離開,回來時就成了挂件和他的挂件杆,非要勾勾搭搭地挨着。
一班學生看得稀奇,但誰都不敢先問。新來的轉學生倒是好相處,跟誰說話都帶着笑,但路嶼舟不一樣,在不少人眼中,這位大佬是珠穆朗瑪峰上的一捧雪,跟他講話,得先攀登一座中國最高峰。
兩人渾身散發着有故事的味道,但滿朝文武大臣,無一人敢言。
“撒開。”路嶼舟壓着聲音。
“不撒,我現在窮,花不起補課的錢。”盛遇也自唇縫裡擠出字。
這段話不知觸到路嶼舟哪個笑點,他忽然迅速别過臉,喉結肉眼可見地滾了兩下。
盛遇:“看戲也該有個賞錢,我都把你逗笑了,給我免費,快點!”
路嶼舟倏地把臉轉回來,神色平淡,“沒笑。”
盛遇:“……”
就這麼僵持片刻,正當盛遇挨不住,想松手時,夏揚回來了。
他跟幾個球友一起回來的,本還在嘻嘻哈哈,一轉臉看到這一幕,笑聲戛然而止。
夏揚看看路嶼舟,又看看盛遇,難以置信:“你倆變成小團體了?!”
盛遇:“……”
路嶼舟:“……”
半節課的僵持頓時味如雞肋,盛遇心平氣和地松開手,好心地拍拍路嶼舟被揉皺的肩領,說:“我本來沒覺得丢臉,現在有點了。”
路嶼舟側過了臉,與世無争地閉上眼睛,“他就這樣,習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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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嶼舟嘴上說得鐵面無私,但盛遇轉去的紅包一個都沒收。
晚自習下課,盛遇打開了手機電筒,慢吞吞走在喜鵲巷附近某條窄巷裡,盯着聊天記錄裡一連串的【已退還】,發:【路老師,做人不能太清貧,偶爾收點賄賂沒事的。】
路嶼舟和夏揚都有山地車,通勤時間比他快半小時,這邊剛下公交,那邊估計已經沖完澡在溫書了。
果然,到家的路老師網速就是快:【不敢,怕你回頭舉報我。】
靜谧的巷子乍然響起少年一聲短促的悶笑。
盛遇裝無辜:【冤枉啊大老爺,我不是那種人。】
路嶼舟:【紅包】
盛遇好奇地拆開一看,喲,挺吉利,88。
路嶼舟:【别給我發了,有這錢省省,拿去買五三。】
盛遇:【真不收?】
路嶼舟:【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委實沒繃住,盛遇停了步子,盯着最後一條信息笑彎了眼。
誰說路嶼舟無趣的啊。
這人太好玩了。
人類對路嶼舟的開發不足百分之一。
樂了一會兒,他繼續往前走。
路燈的光愈發稀疏,手機電筒微弱地照亮前路。
這段路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有盞路燈壞了,一整條巷子深不見底。
前段時間他不上晚自修,到家早,還不覺得有什麼。
可這兩天物理老師瘋了似的加課,全是新内容,盛遇沒敢缺席。于是經過這條小巷的時間,從六點半變成了晚十點半。
十點過後,喜鵲巷及方圓五百米宛如進了一個結界,靜得可怕。
跟路嶼舟的聊天恰好中斷在這個時候,盛遇抽神出來,立刻就注意到兩側黑黝黝的窗洞,以及夜風中嗚咽作響的舊門框。
——喜鵲巷常有這種廢棄的老房子,不知道放了多少年,木頭都朽化了。
他潛意識停了步子,望向一片晦暗的前路,手心開始冒汗。
盛遇怕的東西不多,黑算一個。
九歲那年出了意外,後來就不太敢一個人呆在黑和封閉的地方,前兩年密室逃脫在青少年群體間風靡,向來喜歡湊熱鬧的盛遇一次都沒去過。
他也很少跟人提起這點小毛病,大多時候忍一忍就能過去了,有些話說出來反而矯情。
“呼……”
深吸兩口氣,盛遇按了按擂鼓般的胸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收回視線,打開音樂APP,給自己放了首強軍戰歌。
铿锵有力的前奏響起,盛遇一下覺得心定不少,腰杆子都挺直了,一邊低頭念着歌詞,一邊掄起兩條長腿,風馳電掣地殺出了這條巷子。
路燈到了頭頂,盛遇才終于恢複了平穩的呼吸,這才注意到音樂APP上方還有一條不久前的新訊息。
路嶼舟:【到家沒?】
盛遇抓了兩下衣角,把掌心的汗蹭掉,冷靜地回:【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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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關系明顯更進一步,盛遇把這歸功于自己善解人意。
要不是他聰明穎悟,一下就想通了關竅,光靠路嶼舟那個木頭,不知道幾百年才能把意思完整表達。
除了他,誰還能如此幽默風趣?見微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