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樂什麼?”
對自我的欣賞毫無征兆被打斷,盛遇握筆的手頓了一頓,随便在草稿紙上塗劃了幾個符号,說:“沒有,我在思考。”
夏揚端着水杯進來,聽見這句,湊到書桌前瞄了一眼,沒繃住笑了:“報告,路老師,這題他看了半小時了,剛剛你給俺倆煮面的時候他就在看這頁。”
叛徒。
盛遇抓起桌上的草稿紙砸向夏揚,說:“喝你的水吧。”
‘路老師’捏着筆,後傾靠上椅背,對兩人的打鬧沒太大波瀾。
高二的課程還算張弛有度,至少周末有一天休假,體育老師也還沒‘體弱多病’。今天周六,下午全是自習,走讀生可以告假。
一班學生普遍自制力滿分,自習時間針落可聞,盛遇前幾天晚自習試着問了路嶼舟兩道題,周圍倒沒說什麼,他自己先覺得吵了。
于是兩人換了個地點,下午放學雙雙拎書包走人,來棋牌館寫作業。
以往都就着台燈刷題,盛遇半張桌子,他半張桌子。交流不太多,說是補課,其實就是換個地點自習。盛遇有自己的一套學習邏輯,并不喜歡被人左右,僅僅是遇到疑難題型時找路嶼舟劃個輔助線,大多時間都在自己捋教材。
路嶼舟也沒有給人當爹的愛好,于是就沒管盛遇,隻是把熬夜整理的那些資料和劉榕送來的筆記放在一起,供盛遇需要的時候翻找。
今天倒是個難得的白天,明亮天色無視玻璃窗,将卧室映得宣亮。台燈窩在角落,暫時成了看客。
夏揚被冷落了兩天,第三天開始嚎着“我不是你們最要好的朋友嘛!舟子!遇子!等俺——”
就這樣死乞白賴地擠進了兩人的學習時間。
“半小時,一個解字都沒寫,是有什麼心事嗎?”路嶼舟抽走盛遇壓在胳膊底下的那張卷子,在後者心虛的眼神中掃了一眼,平淡地說:“嗯,畫了兩朵大龇花,栩栩如生。”
夏揚:“噗——”
盛遇連忙把試卷搶回來,“剛吃完飯,鬧飯暈呢,又不是不會做。”
這話路嶼舟是信的。
盛遇在學業上從不較勁,不懂就是不懂。要是真不會,半小時前路嶼舟就收到他的求救了。
他是非典型的好學生,越難的題越琢磨興起,反倒是簡單的題,心中有數,看半小時也懶得下筆。
或許這是敏黠之人的通病。
學什麼像什麼,也意味着對什麼都感興趣,随時可能被分走注意力。
盛遇跟夏揚——兩人一碰面就跟狼見了狽一樣,那叫一個臭味相投。
在學校還有學習氛圍壓着,在這兒……
就差把房頂掀了。
“你忙嗎?”路嶼舟忽然看向夏揚。
夏揚正在床上翹着腿看漫畫書,“不忙啊,幹嘛,提前說好啊,我沒興趣當你們play的一環,你們要過二人世界就過,當我不存在就行。”
夏揚說話向來老不正經,兩人誰也沒當真。路嶼舟拿起一旁的手機,手指敲了幾下。
夏揚拿起手機一看,疑惑地翻坐而起:“紅包?幹嘛?”
路嶼舟說:“渴了,出門給我買兩碗冰豆花。”
夏揚啧了一聲,往床邊挪了點,屈起一隻腿靠着垂直梯,說:“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這兒三個人,就買你和我的,讓盛遇怎麼想?”
“……”
路嶼舟沉默了好片刻。
‘我是把你忘了’——這種話沒必要放出來,有損兄弟情誼。路嶼舟又拿起手機,發了個新的紅包過去,“三碗,一人一碗。”
夏揚這才領了兩個紅包,恨鐵不成鋼地指了兩下路嶼舟,推門出去。
最鬧騰的一走,卧室瞬間安靜,總算是有了點學習的氣氛。
盛遇把那幾團鉛筆畫的簡筆畫擦掉,随便抓了隻水性筆,在空白位置寫了個解。
身旁椅子忽然挪動,盛遇慢半拍轉頭看,路嶼舟已經走到門邊,手指搭着鎖邊,下了反鎖的闩。
“……”盛遇:“我就畫了兩朵大龇花,不至于把我關起來吧?”
路嶼舟搭着門鎖,喉嚨底隐約是笑了一聲,他最近笑的頻率越來越高,但總轉過臉不讓人看。
盛遇聽到他聲線低低地說:“要是這樣你就能老實寫題,我不介意在外面多澆一層鐵水,把這間屋子焊得嚴絲合縫。”
不就是内涵他坐不住嘛,還長篇大論的。
盛遇撇撇嘴,悻悻的。
“學累了腦子要休息,我能怎麼辦……你囚禁得了我的身體,囚禁不了我的靈魂。”
路嶼舟:“……”
毫無意義的拌嘴,路嶼舟沒吭聲,回到位置拉開椅子坐下,翻了一張難度五顆星的提高卷。
“趁着夏揚沒回來,做一下這套真題,計時兩個小時。”
盛遇抓過來掃了一眼,頓時就想罵人,“……雖然我确實很聰明,但你也不能急于求成,這裡面大半的題我見都沒見過。”
“都是變形題,不難。”路嶼舟摘下腕表,調到計時器頁面,按了開始,“及格有獎勵。”
他手腕上原先有一隻普通的運動腕表和一串木珠子,腕表被取後,就隻剩下孤零零一串木珠,搭着起伏的骨骼。
盛遇盯着那串木珠,心不在焉地問:“獎什麼?”
“你先做。”
盛遇又撇嘴,把椅子挪正點,掃了一眼,往第一道選擇題填了個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