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聖女館後,沒多久,隻聽外面有人在高喊:“太陽神廟走水了!"
“聖女!"聖姑驚慌地闖進來,"神廟大火!!!”
緒和沖到窗前,隻見東北方向升起滾滾濃煙,赤紅的火舌舔舐着晨空。更令她心驚的是,在翻騰的黑煙中,隐約可見數十個紅衣身影在神廟周圍快速移動,像一群被驚動的赤鴉。
陸照臨放的火?昨日他說過,要去探查紅蓮教的據點……
緒和的心突然揪緊了。她快步走向書案,鋪開兩張信箋。給太虛使者府的信上寫道【瘟疫已起,務必小心防護】。
她想了一會兒,又加了一句:
【請使者通知一下陸照臨。】
她封好,遞給侍女,讓她們速速送出。侍女答諾,然後緒和又叫住她們,然後命她拿了面紗蒙上再出門去。
入夜,傳來消息:明日祭祀照常舉行。賀見淵的回信也送到了,隻有寥寥數字:【已收到,聖女保重。】緒和捏着信紙,心頭的不安卻未減輕半分。
“聖女,”聖姑憂心忡忡地進來,“今日城内又新增二十多例瘟疫患者。武僧和醫僧全都派出去了,可根本控制不住蔓延。有人說…… ”她壓低聲音,“是太陽神降下的懲罰。”
“明日……還請聖女臨時換成請求拉娅庇護的經文。”
緒和的手指微微發抖。
祭祀當日的晨光格外刺目。
緒和穿過武僧組成的人牆,心裡暗道,果然是上次的紅蓮教的教訓,現在太陽神廟的守衛加強了不知多少倍。她站在神廟前的台階上,驚訝地發現神廟東北處完全看不出任何被燒焦的痕迹,已經修繕一新。嶄新的金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這般速度,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她心頭湧起一陣憤怒——這些貴族甯可勞民傷财地修繕神廟,也不願拿出錢财赈濟災民。
“聖女,請。”聖姑捧着經書走來。
祭祀儀式臨時更改,緒和今日要誦讀的是《庇厄經》,為百姓祈求平安。當她緩步走向祭壇時,忽然在觀禮席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陸照臨!他穿着昭陽使者的官服,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緒和的心跳漏了一拍,險些踩錯步伐。
他現在……是以使者的身份來調查了?
祭壇中央,十二名聖僧已經列隊站好。他們開始誦讀經書,此刻,按照禮儀所有在場觀禮的人都應當閉眼誦讀,除了聖女。她繼續向前踏去,踏上了祭壇邊上的磚——
此刻,卻忽然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她微微擡眼,看見貴族席上的左玦竟然沒有閉目祈禱,而是直直地盯着她!那目光太過銳利,裡面藏着些不可置信!
他睜眼了!而且……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緒和心裡有幾分驚慌。
然後突然想起,進祭壇時,為了表示太陽神拉娅的光照無比耀眼,需要閉着眼踏入!!!
她……作為太陽聖女,居然連這麼最基本的禮儀都沒做到!怎麼可能???
緒和的後背沁出一層冷汗。她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開始誦念經文。
正午時分,超度法事開始。
這裡需要幾位得道高僧進場,緒和定睛一看,心下一慌,這裡面居然有白眉僧人!
白眉僧人手持鎏金佛缽走到祭壇中央。他用銀針刺破指尖,将血滴入缽中。随着經文誦念,那滴血竟化作金色霧氣升騰而起,在神廟上空形成一道光幕。緒和看得心驚——白眉的佛法修為,竟然如此之高。
在冷汗中,祭祀結束了,場下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真的得到了拉娅的幾分庇護。
到了太陽神廟口,她正打算跟着聖姑們走,卻忽然聽到身後白眉熟悉的聲音傳來,如同厲鬼:
“聖女留步。”
她瞳孔驟縮,但瞬間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然後回頭:
“這位方丈。”
他枯瘦的眼窩深陷:
“我有幾問想要詢問聖女,聖女不介意吧?”
緒和面上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然後答道:
“方丈說笑了,為何忽然要向我問問題呢,方丈想必早就開悟了。”
對面卻微微颔首:
“我倒想知道,聖女在綠洲修行時,師從的是哪位高人?”
她後背瞬間冷汗連連!
這白眉僧人竟然如此犀利,上來就是問這等問題。然而,這等問題問出口也沒有不合适的地方,他完全可以隻是為了讨教!
她瞳孔微微收縮,隻見白眉僧人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探究她的每一分神色,然後他擡手——
緒和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她袖中的手已經握住了賀見淵給的光簡,隻要捏碎就能立即脫身。但若此時逃走,這個來之不易的身份就徹底廢了。
“哈哈,聖女,我來遲了。”一個慵懶的聲音突然響起。
左玦搖着金扇走上祭壇,紅衣在風中翻飛,“家父讓我代他向聖女問好。"他看似随意地站到緒和與白眉之間,恰好擋住了老和尚探究的視線。
左玦眼角淚痣風流無比,他嬉皮笑臉道:
“方丈,家父昨日就邀請聖女為我們家族祈福,我現在正要接聖女回去。我趕時間,想必方丈不會介意吧?”
白眉僧人皺眉,然後道:
“我問幾句話并不礙事,左小公子且稍等片刻——”
左玦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他金扇一合,笑意不達眼底,“方丈這般攔着,若是誤了我左家祈福吉時......"扇骨輕輕敲擊掌心,“不知方丈是否擔待得起??”
白眉眯了眯眼,終究退開一步:“是老衲唐突了。”
左玦一把扣住緒和的手腕,拽着她快步離開。和聖姑知會過後,然後直接把她拉上左家馬車。
他猛地将她按在馬車壁上,金扇抵住她的下巴,一雙琥珀色眼睛冰冷無比:
“哈哈,‘聖女’啊。”
他眼神裡有幾分冰冷,嗤笑出聲。
“你膽子不小。”
緒和直視他的眼睛,身體不斷掙紮:“那你為何要幫我!”
左玦忽然笑了,手指微動,替她整理好因為被他抵到牆上而微微歪了的發髻,眼神晦澀不明:
“你騙了我,該收拾也是我來收拾。”
緒和瞪着眼睛和他對視,然後想要掙脫他的控制,然後隻聽他涼薄道:
“等着吧,等回我家再說,有你好果子吃。”
馬車穿過七重鎏金大門時,緒和終于明白何為富可敵國。
左家的宅邸不像官邸,倒像座微縮的王城。十二根純金廊柱撐起前廳,每根柱子上都盤着栩栩如生的銀蟒,蟒眼嵌着鴿血石,在夕陽下泛着妖異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