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劇情陸照臨大罵賀見淵,與賀見淵比試後——
使女低聲與賀見淵說:
“大祭司,玄照尊上召您奏對。”
賀見淵微微皺眉,然後督了一眼陸照臨,跟着回太虛使者館換了一身正式的使者禮服、沐浴後,前往了玄照皇宮。
玄照皇宮極盡奢華,到處飾金,隻是賀見淵隐隐覺得有一些透不過氣。
他擡頭看天,夜色已經降臨,玄照皇宮在夜空中,散發着更加陰沉的氣息。
玄照的氣數,還剩多少呢?他想。
“大旱……哦不,是大旱以及瘟疫的原因,想必使者已經心中了然了?”
玄照尊上眯着眼問他。
他半跪,神色不變,仍是那副清冷的摸樣,冰璃色眼睛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是。”
“玄照大旱、瘟疫,全因……”
“異教紅蓮。”
尊上笑出聲,擺擺手,示意他下去,蠟燭無法照亮金碧輝煌的寝殿,一閃一閃,照亮他的半張臉,他的面孔裡呈現出幾分掙紮。
他一個人來到了周邊沙漠的星空下,帶了壺酒。
他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天上星星極亮,他想起了他從小到大無數個夜晚裡,也是看着這些星星過來的。
那時候他在想那個能跟他通感的女孩。
她在幹什麼?她過得還好嗎?她晚上會不會和他一樣睡不着?
他為什麼睡不着?仰起頭,清香酒液咕嘟咕嘟灌進他的喉嚨,然後他被辣得咳嗽了兩聲。腦子有些暈暈的。
啊,原來是因為自己五歲的時候,還沒有習得光術的時候,“淵兒,把手這樣擺。”父親的手指在他眼前翻飛,“燈會自己亮起來。”
他懵懂地模仿,父母命人在場下布置了焰火機關。他看着圍觀的百姓跪倒一片,高呼神迹。他愣愣的,這就是神迹嗎?
七歲那年,他已經獲得了光術,父親帶他去邊境鼓舞士氣。他站在高台上,看着自己的光芒籠罩自己這邊的将士。将士們仿佛被真的得到了神靈的庇佑一般,對面的士兵們毫無招架之力,甚至像被割倒的麥子一樣倒下,他們的亡魂飄起來,密密麻麻籠罩在戰場的上空。
他好怕,他才七歲,難道其他人都看不到這些亡魂嗎?他驚恐想要躲避,卻還是被一隻孤魂跟上了。
這是一個獨臂的老兵,鬼魂一直跟着他,被劍搗碎的空洞眼眶裡淌着血淚。
賀見淵夜夜驚醒,直到父親命人再次前往玄照邊境,把那具屍體挖出來,燒成灰然後抛在了太虛國的祭壇之下。
他好怕去祭壇,但是……他是大祭司啊,是萬人景仰,風光無限的大祭司賀見淵。他不去誰去?
酒精的效果好像沖上來了,他臉上都浮起紅霞。
“這樣就幹淨了。”父親拍着他的背,“你是光,他們是塵。”
可那些灰燼明明飛進了他的夢裡,落在他的光裡,再也洗不掉。
後來他回到玄照邊境,當初的地方,亮起光術,想要超度,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渺茫得那麼可笑,他超度了幾隻年齡老的孤魂,後面還有幾百隻在等着他,他努力比起手勢結印,想要再去超度,無數孤魂卻圍過來,抓住他的衣擺。
“救救我……大人……”
“好苦……我想回家……”
“窈娘還在等我,等我回去……”
他指尖的光術再也凝結不出來,那些人化為孤魂幾年後,甚至連意識都不全了,甚至都沒有認出他來。
他有光術,能超度一人、兩人、三人……那麼百人呢?
戰場的上空盤懸着哭泣的魂靈,他超度不了。
又飲了一口酒,他忽然用手捂着臉,渾身顫抖起來。
自己明明是光,卻是……一無是處!!!
小時候的通靈是假的!長大後的光術能渡一人,卻根本無法渡更多人!
光術根本救不了國,根本不是民間所謂的“福佑所在”的!!!
他被反複的祭祀超度弄得疲憊不堪,開始懷疑自己——自己真的幹淨嗎?真的是清風朗月的大祭司嗎?真的是世人口中那麼好嗎?
他明明覺得自己最髒、最不堪了。
他絕望的時候隻有偶爾的通感能把他從溺水般的痛苦中救出來。
她。
她笑、她苦、她百無聊賴、她生氣、她貪、她嗔、她癡……
至少她的情緒無比真實!無比鮮活、無比……
他日日都在思念她給自己帶來一些通感,他想,自己真是瘋了。
最後一滴酒喝完了,他目光有些怔怔的。
緒和在幹嘛?他忽然像是找到了方向一般,不協調地起了身,又慌忙拍拍身上的沙子,整理了微微淩亂的白發。
醫館,燈籠還是亮着。
自己推門進去,緒和看到他的樣子,她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