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幾乎結束,人人臉上都透出幾分放松與喜悅。雲如月天天忙活到腳不沾地,緒和笑話他:
“雲太醫,您這可太盡職盡責了,不愧是妙手回春啊?”
雲如月似乎被說害羞了,扭過頭去,并不理會,手上動作不停。
聖姑的臉色也一日比一日好,她經常看着緒和的身影,一邊看一邊眼眶濕潤,她偶爾會找一些水果來,削皮端給她吃。
緒和也不推辭,對着聖姑一笑以表感謝。
陸照臨前些日子寫信來,說是今日在調查線索,她沉思片刻,然後讓人回信過去【注意安全】。
唯一讓緒和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左玦好久沒出現了?
她這才發現,她與左玦之間,似乎一直都是左玦主動來找她。
他怎麼樣了?她抿抿嘴,讓侍衛去左府詢問。
一切都好,隻是最近似乎不太太平。并不是有什麼強盜,而是……
似乎有鬼。
有幾個百姓在門内對武僧說:
“大人!我們夜半總是聽到有人在哭……是不是有鬼??”
一例也罷了,更關鍵的是不止,百姓們都說,今日夜裡都能聽到哭聲,怪聲。有幾個小兒甚至高燒夢魇,嘴裡念念叨叨,吓得人不知如何是好。
緒和偶爾也能在晚上看到牆邊或是路邊有一團黑影,但是她連死人都看到麻木了,又何曾會害怕一團影子呢?
她隻當沒看見,閉着眼走過去,走過時身旁似乎有一陣陰風傳來,她免不了也背後一驚。
她說與賀見淵聽,他思索片刻,道:
“當是前些日子瘟疫肆虐,冤魂太多了,遊蕩在玄照境内,不肯離去,需要超度。”
她瞳孔驟縮。
是了,那麼多的玄照子民,他們死的那麼突然,那麼毫無理由,怎麼會甘心?
“超度?”
賀見淵輕輕點頭,他會超度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緒和遲疑片刻:
“但是人數如此之多,大祭司超度如何超度得過來?”
賀見淵微微一怔。
緒和皺眉:“我去問問聖姑,還有無殇法師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方法,這般大規模的亡魂,必然要謹慎行事。”
無殇聽聞,雙手合十,歎了一口氣,緒和看着他穿着的百衲衣,隻覺得他忽然變得好瘦,整個人都像是變小了。
“大師,您最近身子不好?”
緒和擔心地問,大師笑着搖搖頭,然後回答亡魂的事情:
“我來超度便是,玄照全國,我都走過,再走一次又何妨?隻是神廟處還請聖女操勞了。”
無殇便又踏上了苦行的道路,隻是不同在這次他穿着百衲衣,腰微微佝偻住。
一日,緒和正在繼續清點死亡人數,已經降到十位數了。她正喜悅地要把消息告訴其他人,卻忽然聽聞門外武僧哭泣的聲音,她連忙起身,生怕是瘟疫反撲,卻聽得:
“無殇大師功德圓滿……”
她忽然身子一晃。
“無殇大師已經患了塵肺病!!!在前些日子就很難行走了,硬生生去苦行超度……”
無殇大師……圓寂了?
怎麼會!!!
那麼好的無殇法師,救了無數孕婦、努力傳教全國、超度冤魂……他怎麼會圓寂!!!
如果說,之前瘟疫來臨時,緒和最苦最累的時候,一想起有無殇法師同她一起,她就覺得沒有那麼困難了,那麼,現在她忽然覺得很害怕。
她捂住臉,久久無言。
許久,她推開醫館的門,說:
“接下來,我去替無殇大師超度亡魂。”
她手心微微是汗,她不清楚自己這個假的太陽聖女能不能超度,但是如果她不試試,絕對不會甘心,她忘不了無殇法師那一雙慈悲的眼睛。
她穿上用來參加祭典的太陽聖女服,帶上面紗,收拾妥當,準備好大約半個月的幹糧,打算騎着馬前去。
卻忽然看見面前有一個白色身影也騎着馬,白發被風吹得肆意而又顯得聖潔無比。
“我陪你一起。”
光總是偏愛賀見淵,她眯着眼睛想,然後點點頭。
也難怪世人都說大祭司風光無二。
無殇法師已經走完了玄照東半壁,剩下的就是西半壁了。
首先第一站就是城西的貧民巷。這裡狹窄潮濕,連陽光都照不進來。緒和手持金鈴,每走三步便搖一次,清脆的鈴聲在空蕩的巷子裡回蕩。
忽然一陣陰風襲來,一個黑影從牆角暴起,直取緒和咽喉!賀見淵反應極快,指尖凝聚出一團白光,将那黑影牢牢束縛。
“你們沒一個好東西!”黑影在光牢中掙紮扭曲,發出刺耳的尖嘯,“憑什麼我們要死,現在的人卻不用死了?你們這些上等人都該死!!!”
賀見淵道:“你的死不是他們造成的。”
“那憑什麼死的是我們!”黑影發出凄厲的哭嚎,“我一家老小五口人,全都死在了瘟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