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和沉默片刻，忽然上前一步，朝着黑影深深一拜：”對不起，沒有更早救到您們。“

那鬼魂愣住了，扭曲的身形都凝固了一瞬。

聖女向他道歉？

他繼續愣在原地，玄照的上下層割裂極為明顯，雖然教義是拉娅愛衆人，然而真正的權勢階級又何曾用正眼去看過他們？

更别提道歉了。

黑影默然，忽然覺得心頭的怒火也沒有那麼強烈了。

緒和繼續道：“我們已經盡力了，對不起，是我們的不好，沒有更快……”

黑氣越來越淡，緒和說着說着話音都有些哽咽，然後跪在地上，雙手合十：

“以太陽神拉娅之名，願光明撫平你的傷痛。拉娅的榮光将指引你穿越黑暗，前往永恒的幸福……”

她的聲音輕柔而堅定，金色的陽光透過巷子上方的縫隙灑落，正好照在那團黑影上。地上落下幾滴水，随後便化作點點煙氣消散在空氣中。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黑影已經消失了。

她仍然沉浸在愧疚當中，但是發現黑影不見了的時候卻瞳孔微縮，自己……竟然真的能超度亡魂……

因為什麼？她……明明是昭陽國人。

如果說之前她還覺得她的所作所為是人力所緻，那麼今天的呢？

為什麼鬼魂能被一個其他國的假冒貨超度？

她捂住臉哭了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裡，緒和走遍了無殇未來得及超度的地方。每超度一個亡魂，她都會虔誠地拜上一拜。賀見淵始終跟在她身後，看着她一次次跪下，又一次次站起。

“我來吧，你的身體會受不住的。”第五天傍晚，賀見淵道。

她搖搖頭，輕輕掙脫：“這裡是玄照國，用聖女的身份超度……更好。”

本來賀見淵說二十日内全部超度完，但是緒和執意不肯，想要早些超度，讓他們也早日轉世。

于是，第十日深夜，還剩最後一個鬼魂。

這個鬼魂不在任何地方，而在小灣村。

她和陸照臨第一次來的村子，小灣村，那個即使幹旱到寸草不生，孩子們還是在玩耍的村子。

這個鬼魂是一個小女孩。

鬼魂小小的，隻能看見一個輪廓，黑氣不是很明顯。

影子道：“白頭發的哥哥？”

賀見淵微微一怔，這個影子是……當時在他身邊的小女孩？誇他漂亮的那個小女孩？

忽然緒和想起來，當時她紅撲撲的臉蛋像個蘋果，問無殇法師：

“無殇師父，極樂是什麼樣子的呀？”

現在，世上既沒有無殇，也沒有她。

緒和上前，想要去抱住這個小女孩，但是那團黑影卻怎麼抱也抱不住。

“哥哥，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你好漂亮，我很喜歡你。”

賀見淵也走近，用手摸了摸黑影的頭，穿過來又穿過去：

“我叫賀見淵。”

黑影仿佛在思考，然後讷讷問：

“我是要去極樂世界了嗎？”

賀見淵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睫毛垂下：

“哥哥給你變個術法，看過了之後你就能去極樂了，好嗎？”

影子果然是個小女孩，蹦了幾蹦：

“好呀好呀！”

賀見淵閉眼凝神，結成手印，翻動間手指光暈浮現，聖潔清靈。

“哇~好漂亮，大哥哥，你好棒呀~”

緒和怔怔看着，雖然黑影是一團，但是這時候仿佛能感受到黑影回頭看了看她：

“姐姐呢，姐姐也給我表演術法好不好？”

緒和含淚點點頭，雙手合十，虔誠道：

“以太陽神拉娅之名……願光明撫平你的傷痛。

拉娅的榮光，将指引你穿越黑暗，前往永恒的幸福……”

吟唱間，忽然從空中降臨一道聖光，緒和瞳孔驟縮，隻見天空中拉娅竟然以光為形，緩緩從上空飄下，然後微笑着伸手拉向黑影，拉到的一瞬間，小女孩身上的黑色全部消失，又變成了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

拉娅真的就像塑像裡那樣，那麼慈和溫柔，渾身散發着輝光，沖她一笑。

随後，就像被風旋起一般，拉娅抓着小女孩的手往天上飛，光芒越來越遠，直到再也消失不見。

她聽到一聲仿若歎息的聲音：“謝謝你。”

世上……真的有拉娅。

拉娅來救他們了，為人，救玄照子民；為神，則救渡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