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那股痛苦、連帶着他那邊的聲音,都消失了。
她愣在了床上,對着燭光去看手腕。
她渾身發涼。
賀見淵……暈倒了?
她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為什麼?他難道不是大祭司嗎?為什麼,為什麼會遭受這等待遇?
她渾身冷汗,回想着他光風霁月的所有,卻唯獨沒想過他竟然會遭受如此非人的待遇,他清淺的笑容下,承受着怎麼樣的苦痛?
她再去比通信訣,但是再也收不到任何回應。
他……到底怎麼了?
她很擔心他。
她回憶起那些他們一起的經曆,她根本沒想過,如果這些背後,他非常痛苦呢?
如果他根本不是那麼輕松,就解決了一切呢?
如果他清冷如月的表象下,藏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無比不堪的他呢?
她抱着自己的退,忽然意識到一點。
原來賀見淵,不是神。
對啊,他不是神。
但是他已經被說成像神一樣太久了,被捧到高到不能更高——
太虛國大祭司,自小獲得光術,風光無二,絕世超俗……
但如果他根本就是一個普通的人呢?
如果他根本就不是那麼強大,根本就沒有渲染中的那麼聖潔、那麼偉大,那麼……
他又該怎麼辦?
緒和忽然覺得自己從未了解過他。
她覺得自己對賀見淵,根本是一無所知。
——太虛國——
半個時辰前。
賀見淵正一個人在祭壇内主持着日常的祭祀。
背後傳來賀母的聲音:“淵兒?”
他脊背有些僵硬,随後回頭:“母親。”
賀母笑着,卻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起來頗為可怖:“緒和,昭陽國五品官,影術傳人?”
他忽然覺得頭有些痛,前些日子,自己出使昭陽的隊伍裡……有探子?
他明明已經很努力地去規避了,但是為什麼還是被母親知道了?
賀母瞬間尖叫出聲:“賀見淵!!!”
賀見淵低下頭,睫毛低垂。
“你到底知不知道,因為一直沒找到影術傳人,光影術的影響始終有限!!!你若是早知道,咱們家的地位遠比現在高不知道多少!!!前些日子,就是因為咱們家裡現在勢力不行,所以尚書之位都被沈家奪走了!!!”
她尖叫着嘶吼。
“你這逆子!!!我幾乎每月都問你有沒有找到影術傳人!!你為什麼說沒有!!你知道這給我們帶來了多大的損失嗎!!!”
夠了……真的夠了!
他已經受夠了自己的母親,日日為了權勢,不擇一切手段!
他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她用來維持祭司世家權勢的工具!
賀見淵背過頭去,不理會自己已經癫狂的母親。
賀母見狀,更是氣急敗壞,直接拿出祭壇周圍的一根祭祀聖杖!!!
賀見淵直直站着,那聖杖便一下下打下來。他冰璃色眼睛裡盛滿了木然,原來聖杖還能用來打人嗎?
這一切不虛僞嗎?不都是假的嗎?如果祭祀真的有用,那麼為什麼母親要用最為聖潔的聖杖來打他?
他又想起了幼年時期,家族為了他呈現出“祥瑞”,他做手勢,放的那些仿佛雜戲一般的焰火。
他很想笑,又有點想嘔吐。
身上的鈍痛一下又一下,他不在乎,他早就被打慣了。
之前緒和對他的反應……他早有猜測,也許通感隻是他單方面可以通感緒和罷了。
還好她感覺不到自己,他心想。
如果她通感自己,那麼自己一定會百般愧疚,他不敢想象,讓她承受這些,會有多麼的難熬。
下一秒,自己手腕處突然光芒乍現。
然而,賀母還在一下一下打着他的脊背,渾然不覺。
賀見淵被打得幾乎沒有力氣去回應,他意識有些模糊,自己的背好痛,好像有一下打到脊柱了——
意識模糊間,他居然接通了她的影術。
完蛋了!他努力搖頭,讓自己意識清醒些,卻是再也拿不出哪怕一絲力氣,去掐斷這通信訣。
賀母臉上的癫狂半分不少,甚至接下來直接扯着他雪白如珍珠般的頭發,一頭按進了周圍的祭壇水池裡!
他意識越來越模糊。
耳邊偶爾傳來她的幾句話,但是他完全沒有力氣去回應了。
此時的眼前,隻有昏暗的水壇,裡面他嘴裡鼻裡湧出來的氣泡,還有腦後傳來的疼痛。
他終于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