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跑車潛伏在濃重的夜色裡。
葉聲笙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身體不自覺地發抖,手肘不知道壓到了哪裡,車窗“刷”的一聲降下來。
晚風伴着月光,一起吹進來,邊澈劍眉很挑,臉色很差,眸子深不可測地審視她,聲音比任何時刻都低沉寡淡——
“現在不是七千萬的問題,上市公司CEO的婚姻情況是需要進行公示的,這種照片已經不是簡單的花邊新聞了,是醜聞,一旦曝光出去,對股市造成的影響不堪設想,甚至有股民可能會跳樓。”
葉聲笙是真沒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種,經曆了短暫的慌亂之後,她呼吸加重:“要不報警吧?”
“你以為我沒報警?羅子明現在人在國外。”
換言之,也就是能想的辦法已經都想過了。
邊澈手肘撫過後頸,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似的,有種認命般的妥協。
“現在隻能先下手為強,公布婚訊。我們兩個從昨晚到酒店,被不少天眼拍到,按照時間線,他的照片隻可能是P的。”
邏輯上說得通,但葉聲笙就是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兒。
她眼裡滑過懷疑,多年前的一件往事湧上心頭。
高三暑假那年,邊澈去伊朗參加IPHO,全球最卷的國際物理奧林匹克競賽,據說這是一個許多大學物理教授都會望而卻步的競賽。
像他們這種富豪家庭養出來的小孩,從小到大上的都是最好的國際學校,教育資源頂流不說,還有直通國際名校的專屬通道,所以年紀輕輕就混圈的很多,認真學習的很少。
他倒是個例外。
五個小時的理論,五個小時的實驗,考試結束整個人都被扒掉一層皮。
那是一年中最熱的三伏天,邊澈不知道因為什麼,在頒獎禮上跟組委會争執,兩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他當場摔了金牌。
那一天,邊家申請了航線,邊澈是一個人坐着私人飛機回國的。
事情在圈裡傳得沸沸揚揚地。
誰都知道邊澈為了這個比賽準備了一年多,各種口口相傳的八卦在暗地裡流走。有人說是競賽有黑幕,也有人說是和其他國家選手發生了矛盾,最接近真相的一個說法當屬——團隊裡的女生被人性騷擾,而組委會試圖用金牌捂嘴。
付芷橙對八卦的渴求已經超過了禮教,四處打聽拼湊了一出大戲,最後手舞足蹈地給葉聲笙還原的時候,就跟親眼所見一樣。
起承轉合一個不落,演到高潮處還随手摔了她新買的粉餅。
葉聲笙早就和他交惡,吃瓜也吃得三心二意,撂一眼碎成兩半的粉餅,抱臂問付芷橙:“然後呢?”
付芷橙往沙發上一靠,雙手攤開:“事情鬧得很大,組委會那邊被徹查了……”
故事到這裡就戛然而止。
再次見到邊澈的時候,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微分的碎發剃成了闆寸,人也變得鋒利。
沒人敢問多餘的,隻有葉聲笙覺得他就是剛出獄,故弄玄虛而已。
晚風寂寥的夜晚,終于完整地回想起往事,也正是因為這些記憶,她覺得邊澈怎麼看不都像是能閉門挨打的人。
濃密的秀發随意地散在胸前,發尾被風帶起,一兩秒的走神後,她心頭微恙:“那你可以找橙子結婚,反正昨晚大家都在一起。”
邊澈見她心安理得地出賣朋友,眼底情緒不甚明晰:“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昨晚千方百計灌醉我,白嫖之後還栽贓陷害,現在我被人勒索你還試圖甩鍋……”
他以為自己是成語大王嗎?竟然能在郎朗明月下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
葉聲笙耳根燒得滾燙,咬着牙反駁:“我有婚約,你想結婚去找别人。”
“你跟祝澤都鬧成那樣了,還能結婚?”
邊澈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指尖在方向盤一下一下地敲擊,嘴角勾起輕嘲:“結婚之後你可以照樣把我當仇人。”
不就是睡了一覺,怎麼就矜貴得還得對他負責,葉聲笙覺得太荒唐了,隻能采取拖延政策:“我在外面交了十幾個男朋友,一時半會兒分不掉。”
“沒事兒,我幫你分。”邊澈好整以暇地垂眸,像是看透了她的全部小九九。
“用不着。”葉聲笙硬聲硬氣地回她,雖然她現在腦子亂糟糟的,但是不影響瞪他。
邊澈湊近看她,桃花眼微挑:“聯姻而已,又不是談戀愛,這不是一筆雙赢的買賣嗎?”
“除非”,他拉長尾音:“你心虛?”
“你腎虛!”
“我腎虛不虛,你不知道嗎?”
葉聲笙的火氣又上來了,雙頰染上玫瑰紅,“我一個男人不玩兩遍。”
場面進入突如其來的沉默,兩人在咫尺之間對視。
邊澈看着她炸毛,以一種受害者的語氣歎氣:“既然你不想負責,我就隻能找葉伯父了,明天我跟他商量一下,這個七千萬,是不是真的葉氏來出?另外,萬一股票大跌,發生了什麼人間慘劇,希望你不會良心不安。”
“你這個卑鄙小人。”葉聲笙推着他的肩膀罵他,雙瞳漫上一層水霧。
邊澈好像對這個形容特别滿意,沒再說什麼,雷厲風行地啟動車子,掉頭重回大路。
經過減速帶的時候,車速變得很慢,忽明忽暗的路燈披在他身上,俊俏的眉眼藏着痞氣。
他的狀态比之前好多了,側頭看她,黑色瞳仁中透着幽邃:“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葉聲笙沒吭聲,始終看窗外,一點談話欲都沒有。
不過,他這人還算言而有信。
到了京韻别墅後,就把藥袋還給她了,葉聲笙連再見都懶得說,直接動靜很大地下車。
每一個動作裡都帶着還未發洩過瘾的氣,他看得分明。
邊澈在車内看她,眼睛像帶了透視,别具深意地掃向她手裡的紙袋——
“昨晚三次,我都戴了。”
他看着她腳步頓了一下逃得更快,看着别墅大門緩緩打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内。
……
又是一個難眠夜。
邊澈的話反複折磨她的神經,第二天起床,腦子還是渾渾噩噩的。
對着鏡子化妝的時候,手臂有氣無力的,羽睫下的烏青明顯,她遮了三層才勉強遮住。換了正紅色的絲絨口紅,又從衣帽間裡挑了件一字肩黑色禮服裙。
慵懶随意,氣色氣場都提起來了。
等葉聲笙收拾好下樓的時候,四五個傭人正在整理四個超大的行李箱,各種顔色的紙袋和禮盒把客廳堆得滿滿當當,她别過頭看餐廳的方向。
早餐在餐桌上擺着,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