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澈繞過車頭上駕駛座,在狗仔們的矚目中系好安全帶,方向盤一打,轟油門上路。
港城的夜,燈火輝煌,偶爾有觀光遊輪開船的鳴笛聲。
葉聲笙抽一張濕巾,仔仔細細地把每個手指縫都擦幹淨,滿臉嫌棄:“我就說你腎虛吧,出這麼多汗。”
邊澈皮笑肉不笑:“葉聲笙,還沒卸磨呢,你就準備殺驢了?”
葉聲笙比他更不滿:“用你假好心?我司機馬上就到了。”
這話說得太沒良心,邊澈越聽越氣,握着方向盤的五指收緊,手臂上青筋暴起,方向盤上的真皮皮套發出聲響。
葉聲笙懷疑他要表演現場拔掉方向盤的特技,于是嘲諷道:“你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我和你的車子都是無辜的,幹嘛拿我們撒氣。”
邊澈不說話,臉上冷得結冰。
兩人沉默一程。
一路霓虹映在車窗上,邊澈的倒影也映在上面。
往上是鮮明的輪廓和鋒利的下颚線,往下是緊繃的手臂和修長的五指,每一個起承轉合都浸潤在明暗交替的光影裡,散漫而矜貴。
可惜了,這麼多年一點都沒長殘。
她撐着腮,忽然開口:“你要帶我去哪?”
五指握在方向盤上,邊澈身上的冷氣嗖嗖嗖地往外冒:“我怎麼知道?是你把我拽上車的……”
葉聲笙想起自己就住在海港城,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幸好有我,要不然你就被那群狗仔生吞活剝了,拍了照片回去還不知道會怎麼大做文章呢?”
那些驚悚的标題已經應激性地出現在她的腦袋裡了。
#葉家大小姐報複衰男,港城結新歡#
#京市豪門又見大風浪 Y名媛和B公子當街拍拖#
……
邊澈像是聽不懂她的暗示,清寒寡淡地揚一分調子:“葉聲笙,不管怎麼樣,我剛剛算是救你于水火吧,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她被噎了一句,不情不願地收嘴。
車載電台播放的是粵語情歌,空氣中有清甜的白桃味,是葉聲笙發尾精油的味道。
這個味道漸漸發酵得暧昧。
她難得寡言,邊澈有些不習慣,側頭看她:“來港城怎麼也不帶兩個保镖?”
葉聲笙鼓着腮,大聲反駁:“你不也沒帶?”
夜色裡,那張帶着愠氣的臉蛋格外漂亮。
喉結微微滾動,他視線重新落回路面:“跟我比什麼?我是空手道黑帶。你不好好縮在烏龜殼裡,跑來這種是非之地幹什麼?”
幾秒後,恍然道:“難道是為了躲我?”
葉聲笙草草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迷失在剛剛那群狗仔的哇塞中,以為自己真的帥死了。”
紅燈轉綠,車子起步,她突然發現了點端倪。
從海港城到中環,零點之前别指望通暢。邊澈因為開不慣右舵車,走一程,停一程,差點在好幾個路口拐錯,最後選了條巨堵無比的路。
即使是這樣,柯尼塞格左右兩條車道也不該有車在同速行駛,貌似還跟了不短的時間。
普通人開車上路,遇到那種叫不上名字且一看就很貴的車,都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所以——
這兩輛車很不符合常理。
葉聲笙緩緩降下車窗,左側那輛車上副駕駛上的人,立刻舉起相機朝她拍。沒有了深色擋車玻璃的阻隔,她一眼就鎖定了,是剛剛跟拍的狗仔。
她把車窗合上,特别無語地撇嘴:“那群狗仔怎麼陰魂不散的。”
因為邊澈和葉聲笙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港城的狗仔是會跟車的。
兩側的攝像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對着他們,葉聲笙比任何時刻都要沉默,甚至都不想呼吸了。
她咬着牙質問:“這跟站在原地讓他們拍有什麼區别?”
邊澈也被堵得快要發火,眉宇間竄着陰鸷,放下車窗,朝對方豎了一根中指。
沒想到,這個行為反而激怒了對方。
一聲車鳴,狗仔往外探頭,大聲對他們喊話。
豪車的密封性很好,聲音完全被阻隔,但葉聲笙通過口型判斷,那句話應該是:“你們兩個是在拍拖嗎?”
拍他個大頭鬼。
她把音響的音量調大,朝他發脾氣:“你開得是跑車還是烏龜,快點把他們甩開!”
行速緩慢的車流中,全球限量的頂級跑車柯尼塞格此刻就像一個笑話:每次起步都是霸氣的轟鳴,短暫開出去十幾米之後,又在原地匍匐。
兩個人,一個煩,一個燥。
也就是愣了幾秒的功夫,“砰”一聲響,柯尼塞格撞上了路邊的護欄,引擎蓋凹進去一大塊,隐隐冒着白煙。
索性車速不快。
不過,葉聲笙還是被安全帶勒得胸口疼,吓得靈魂差點從頭頂沖出去,邊澈伸出手,下意識護住她後頸。
豪車本就引人注目,周遭已經有其他車停下拍照,隐隐聽到有警笛鳴響。
原本一場小打小鬧的八卦徹底演變成了社會新聞,甚至可能已經在網絡上傳播開來。
她坐在副駕駛上冷笑,紅唇含譏帶俏——
“邊澈,你可真是救我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