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十點。
電梯裡燈光明亮,光可鑒人的鏡面上,清晰地映出葉聲笙此刻的樣子——精緻的眼妝已經花了,丸子頭也歪了,衣服皺巴巴的。
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
經曆了一場莫名其妙的龜速車禍,再細數兩人為數不多的交集,葉聲笙更加确認了,她跟邊澈就是八字相斥的關系。
滿身怨氣地回到房間,燈火輝煌的維多利亞港灣有煙花綻放,一簇簇在眼前炸開,像一場盛大的嘲笑。
她突然情緒失控,對着窗外尖叫。
尖叫聲響徹套房,在空寂的夜裡格外刺耳。
過了一會兒,房間内線響,前台小姐小心翼翼地詢問:“女士,隔壁有人投訴您房間有奇怪的聲音,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葉聲笙把電話線繞在指尖,聲音無波無瀾:“我才要投訴呢,投訴你們酒店隔音差,投訴隔壁客人偷聽我的聲音,侵犯我的隐私,你們等着收律師函吧。”
說完,就特别冷漠地挂斷電話。
一口氣喝光一瓶冰水,葉聲笙動作帶風地拉開大門,扭頭把隔壁門闆拍得震天響。
有門鈴,偏不按,可見火氣有多大。
開門的人是邊澈。
剛剛那場車禍之後,柯尼塞格被拖車公司拖走,兩人被晾在馬路中間,最後還是葉聲笙的司機把他們接回來的。或許是她的臉色實在太差,司機大氣兒不敢喘,一口氣把兩人一起送到了四季酒店。邊澈也就自然地去前台辦了入住,剛好在她隔壁。
他穿着酒店的浴袍,腰間的帶子松松垮垮的,發梢還在滴水,順着頸項淹沒進領口,藏藍色的絲質睡袍泅濕了大片。
整個人清清爽爽的,跟鬥敗小孔雀形成鮮明對比。
隻一眼,葉聲笙眼底的鄙夷就徹底釋放,蹙起眉頭數落他:“從幼兒園開始,你就喜歡打小報告,這個壞習慣到現在都沒改是嗎?”
她把耳塞用力地扔他身上,重新換成抱臂擡颌的姿勢:“還嫌吵睡不着投訴我?是自己虧心事做多了吧!”
邊澈頭疼,不知道這又是哪來的黑鍋,怎麼劈頭蓋臉又砸他頭上了?
他看着兩枚橙色的耳塞落地,一副“我很冤枉”的表情,攤攤手:“我剛剛在洗澡,什麼都不知道……”
葉聲笙和他冷漠對視,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話。
邊澈撐着門,腦袋往走廊裡一探,适時提醒:“你的套房在中間,左右兩側都有人,為什麼一口咬定是我投訴的?”
葉聲笙用鼻子哼了聲,特别理直氣壯:“我掐指一算,整個酒店就你素質最低,用得着懷疑别人嗎?”
邊澈沒什麼邏輯地反問:“你什麼時候還會算命了?”
他抓了抓濕發,水滴不小心濺到了葉聲笙身上,她嫌棄地後退一步,“今晚的狗仔,你快點搞定,我可不想和你一起上八卦小報?”
邊家在香港有家族辦公室,搞定當地媒體這點小事難不倒他。
邊澈仍然站在原地,這會兒頭發更淩亂了,無端帶着種野性感:“那撤新聞的錢誰出?”
葉聲笙簡直不敢相信,她瞪大眼睛:“邊家破産了嗎?這點錢你也來敲詐我?”
邊澈以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家最近忙着退婚,缺錢。”
這個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惡毒。
如果視線可以凝成實質,現在他身上已經千瘡百孔了。
葉聲笙多看他一眼都嫌煩,“遇見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空蕩蕩的走廊裡,對峙已然白熱化。
“叮”一聲響,電梯間傳來動靜,邊澈啧啧有味地打量她:“你說有人看見我們倆衣衫不整地在同一個房間,會作何感想?”
葉聲笙:……
偌大的空間裡,一道清脆的關門聲,邊澈帶着戲谑地看她跑得比兔子還快。
連續幾日的高溫,港城入夜也不見絲毫涼爽。
葉聲笙進了把房間,把空調又調低了兩度。
一聲門鈴響,原來是酒店的套房管家送來了新煮的咖啡和甜點,不知道是房間的服務升級了,還是為了安撫她剛剛的火氣。
她面無表情地接過來。
收到阮晴岚視頻通話的時候,葉聲笙才剛剛洗了澡,正在衛生間裡吹頭發。
撂一眼挂鐘,時間恰好是兩集更新的韓劇之後。
她意興闌珊地按下接通鍵:“媽媽。”
一陣劇烈晃動後,屏幕裡出現了一個光彩照人的精緻貴婦,阮晴岚的聲音難得有些急迫:“聲笙,在港城撞車了?嚴不嚴重?要不要爸爸媽媽今晚飛過去?”
葉聲笙随意地擦了下頭發,就:“時速二十邁的車禍,不嚴重。”
隻是丢人而已。
把毛巾擲到一旁,她疑惑開口:“您怎麼知道我撞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