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記住每一個字,在他們家的靈堂上……罵回去。”
任何人都能看出,善良的少年,真的很難過。
“當然,他去鑒傷,可以打還回來,五倍十倍,我不還手。”
顧知免聽了,一陣心痛。
還是個小孩子,明明就是個有借有還的小孩子。
“也教訓教訓我這個十歲小孩吧,我用人不淑,我向叔叔謝罪,”顧知免轉頭望向高台,那裡的誦經聲不曾被打擾,“叔叔在天有靈,我認他處置。”
姜扇擡頭看他,終是閉上了眼睛,他很生氣,除了父親被侮辱,好像還有什麼。
他吸了一口氣,走到退伍軍人之間。
挺拔的腰闆彎了一下。
“我父親退役很多年了,感謝你們還記得他。”
隊長和其他人回了一躬。
隊伍中有人說,“孩子,不要怕,他敢動你,我們絕不答應。”
“對!剛才隻要他動你一下!”
隊長擡了擡手,那人的話語沒再繼續。
隊長語重心長,“姜德斷了雙腿,被迫退役後就再也沒有聯系過我們,後來還從嘉叢鎮搬了家,換了号碼,失去聯系。
“你父親是個堅強的、優秀的軍人,可脾氣很倔……”
隊長一聲歎息,搖了搖頭,把一切都揭篇了。
“要不是有個好心人提前通知,我們很難聽到他的消息,來送這個老戰友最後一程。”
姜扇照顧雙腿殘疾的父親多年,沒人比他更知道姜德的倔。
上一輩的交情,他不好過問。
“嗯。”
“叔叔,是哪位好心人呢?”
這麼關心法事的,會不會是至今未出面的姜橙呢?
隊長搖了搖頭。
姜扇突然想到什麼,然後轉頭,看向了顧知免。
顧知免這時已經整理好了衣服,拿起一串佛珠和花束,虔誠地加入了法事。
姜扇:“……”
他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
隊長拍了拍他的背,“你叫姜扇是嗎,姜扇……姜護羽……”
隊長好像想起了那段峥嵘歲月的兒女情長。
姜護羽,白鄭羽的羽。
“不要怪他,沒人能真正理解他的感受。”
“好了孩子,繼續吧,繼續法事吧。”
姜扇點了點頭,又鞠了一躬,錯過台下的顧知免,再次登上高濟台。
都說正午是陽氣正盛的時候,所以超度起來也格外有能量。
姜扇被強烈的陽光照着,誦經聲的脆朗如同一陣清流,洗刷着人的心。
陽光和小溪,多美的搭配。
隻是不知何時,台下依稀發出了嗟泣聲,越來越大。
越來越大。
原來那人也在一步步走向高濟台。
從壓抑到痛哭,“咚”一聲,跌在了地上。
姜扇感應到什麼似的回頭。
姜橙。
姜橙哭得像個淚人。
她黑了,臉上有傷,淚水腌到了傷口。
匆匆的行色被悲痛掩蓋,她用手堵着嘴,脊背不住顫抖。
姜扇沖過去,抱起唯一的親人。
姜橙抓住他,“對不起,我……”
她委屈,“我去執行救災任務了……對不起……爸爸……”
沒人知道她以怎樣的心情加入了救災隊伍,因為太過優秀,大二就被選拔出來進行實地支援,以至于父親的葬禮都沒多停留一秒。
在救災的空隙,她經常望着夜空,想哪一顆是親人的眼睛。
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匆忙,然後落淚,想大概父親不會看她……
那時任務繁忙,她連個人手機都停了,悲傷暫時抛在腦後。
而在救災任務結束的那一刻,她的悲痛湧了上來,第一時間請假趕往家裡。
來不及了,法事在即,航班延誤……
她就要遺憾終身。
就在這時,一架直升機來接她,不是軍用公用的,是私人的。
她來了,抱到了唯一的弟弟。
姜橙想着一路經曆,大哭了起來,姜扇蹙着眉頭,終于卸下了那口氣。
隻要大家都不留遺憾,就是對死者最好的答複。
姜橙撫摸着姐姐的脊背幫她順氣,他的肩膀雖不寬厚但也不單薄,足以保護一些人。
他明白,他都明白。
“辛苦了,姐姐。”
樹影摩擦着地面,産生一些熱量,吸進了站在土地上的人。
光芒正好,佛像安詳地看着。
“那是江集和鄭白兒的女兒嗎?”
“是的吧,長相好英氣,不愧是第一突擊隊副隊和軍隊随行護士的女兒。”
“哭死……作者會有續集嗎?感覺下一輩的故事也很好寫。”
“對對對!”
“……”
作者聽到了,搖頭,不會再有續集了。
或者續集,該由另一人書寫,屬于他們這個時代的、能達到最深共鳴層次的人。
就像江集和鄭白兒這一代,骨子裡的勁兒,掙紮,和愛。
顧知免望着台上,食指拇指撚了撚,平靜的呼吸有幾分紊亂。
姜扇帶給他的,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以至于他懷有一絲僥幸的看了看坐岱。
他看到顧伯堯,在念經的空隙,也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