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絕對是帶着陰陽怪氣,方聽詢自己都感覺出來了。
更何況他還是笑着說的。
在陸知回眼裡,此時的方聽詢肯定就是那種帶着一肚子氣,沖過來讨說法的前任。
果然,下一秒,陸知回“蹭”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種情況方聽詢很熟悉——陸知回生氣了。
這人生氣無非是聲音大點,說話刺人點。
但現在的情況好像不太對,陸知回這樣子……是想動手。
方聽詢和他也就打過一次,還是分手那天。
沒想到,今天還能重溫一下當年的感覺。
可陸知回邊上的男人似乎并不想讓他們打起來,這人快速站起身,一把拉過陸知回的手,哄着他說:“你先坐下,我來解決。”
陸知回被他壓着坐下去,眼神裡卻依舊帶着怒氣。
“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着有點敵意呢?”男人也沒給方聽詢好臉色,“我們也沒哪裡惹到你吧?”
方聽詢還沒開口,姚起秋隔老遠就“诶”了聲。
“怎麼了?”他拿個托盤急匆匆跑過來,站在方聽詢邊上皺眉盯着陸知回他們。
“沒怎麼,”方聽詢安慰性拍拍姚起秋肩膀,看向男人又說,“酒确實是送的,沒有别的意思。”
“你——”陸知回似乎是對這個解釋不滿意。
但那個男人卻不這樣覺得。
他立馬坐下,端起酒就要喝。
陸知回話都沒說完,看見男人的動作後,先是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問道:“喝什麼喝,這就完了?”
“那不然?”男人說,“我看他态度挺誠懇的。”
方聽詢沖他們笑笑,拉着姚起秋轉身就走。
當他拉上姚起秋胳膊時,餘光再次瞥見了陸知回。
這人皺起眉,似乎有些不滿。
回到吧台後,那杯幹馬天尼還在桌邊待着,就像是陸知回自己點的。
他不僅不喝,也不讓那個男人喝。
方聽詢移開視線,在心底暗暗發誓,他不會再看陸知回一眼。
姚起秋把托盤往吧台上一放,問道:“你和他說什麼了?我看他那架勢,站起來都想揍你了。”
“我什麼都沒說。”方聽詢說。
“你放屁呢,我都看見了,”姚起秋露出一個笑,模仿着他剛才将酒放到桌上的動作,“你剛才就是這麼做的,你邊笑邊說話,臉都快笑爛了。”
“哎說話注意點啊,别屎尿屁的聽着多難聽,”餘光從姚起秋身邊掃過去,方聽詢又看見了陸知回,“我說,好久不見請你喝杯酒,什麼,你不喝?不喝拉倒。”
這段話說得太快,就連姚起秋都反應了好一會兒。
終于,姚起秋徹底把那句話薅明白了。
“你竟然去搭讪!你個不要臉的東西!”姚起秋直接快要跳起來。
“沒搭讪,就是送杯酒給他喝,”方聽詢說,“但他讓我把酒端走。”
姚起秋問:“然後呢?”
“然後他讓我把酒端走,”方聽詢頓了頓,又說,“我懶得拿,就讓他們一人一口,喝個交杯酒。”
“怪不得陸知回想揍你,”姚起秋用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他,“你到底想幹嗎,想和好?你父愛泛濫,又想養個兒子?”
姚起秋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
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這些話能從姚起秋嘴裡冒出來,一點都不奇怪。
再說了,方聽詢脾氣好,也不至于為了這幾句話就生氣。
“我可沒說,就算我是真的想養兒子,那我肯定先把你養着,”方聽詢懶得再搭理他,擺擺手讓這人去忙,“别操心你爹了,乖兒子,玩去吧。”
“别擺出這副樣子,我倒甯願你發點火,”姚起秋歎了口氣,“偶爾也别太好脾氣,江城這麼多酒吧,他好死不死偏偏來這裡,方聽詢,我就不信他心裡憋了什麼好屁。”
姚起秋說完就走,沒再多停留一秒。
他說得對,方聽詢是該發火。
該發一場大火。
在陸知回離開後,方聽詢也變得不再那麼溫柔,他偶爾會将情緒顯露出來,讓别人知道,他也是有脾氣的。
可他這種脾氣也不會太大,就好像……他活到現在,最大的那場情緒已經發在了陸知回離開那天。
現在的方老闆是有點小情緒的。
四年前的方老闆,是溫柔的。
這個印象不是方聽詢自己吹出來的,而是四年前的陸知回告訴他的。
那是春季裡的三月,那天的Memory和今天一樣,貼出一張招聘啟事。
當天下午,陸知回背着一把吉他走進店裡,走到方聽詢眼前。
方聽詢對他第一印象不錯,這人一看就是挺有活力的那種,現場互動能力肯定強。
果然,陸知回也沒讓他失望。
這人站上小舞台,從吉他包裡拿出那把Fender背上,在那裡唱完了一首歌。
方聽詢突然明白了什麼叫見色起意。
站在台上的陸知回是耀眼的,就連舞台燈光都變得更有氛圍。
他想把這個人招進來,因為陸知回是個好吉他手。
更因為陸知回長得出衆。
方聽詢想着,這個人,他一定要招。
不僅要招,還要抱。
一首歌結束,陸知回站在小舞台上沒動,他看向方聽詢,似乎是在等一個答案。
可方老闆還在琢磨,要怎麼做才能和這人拉近距離。
找個機會把店裡的人叫上一起聚餐?
會不會顯得太突然。
關心員工,問問他有沒有什麼愛好?
會不會像個變态。
問問生日幾号,家住幾棟幾單元幾零幾?
這簡直就是變态啊……
“老闆?”陸知回又叫了他一聲。
方聽詢徹底回了神,他露出一個笑,說道:“你是兼職還是全職,今晚能來嗎?”
“全職,當然可以,”陸知回說,“每次演出都隻有我一個?”
“不是,在沒招到你之前,我們店裡是有主唱的,他兼職幹着吉他手的工作,有時候還會去幹鍵盤手,另外還有貝斯手和鼓手,”方聽詢說,“你來了就好了,你來了樂隊就齊了。他們天天盼着,希望我能快點招到人,因為他們都挺忙的,不能保證每次都湊齊,所以……在你開始工作後,休息時間估計會很少。”
“這倒不是問題,”陸知回直視着方聽詢,眼裡帶着深深的懷疑,“不過,你是在把他們當牛馬使喚?特别是那個主唱,你給他加工資了沒?”
這人說話好直接。
方聽詢一頓,解釋道:“不是的,他們都是我朋友,演出當然有工資,該拿幾份就拿幾份,我是好老闆,不壞。”
說這句話時,方聽詢是帶着笑的,陸知回把他盯了好一會兒,終于走下小舞台,站在他面前。
“你看着确實不壞,”陸知回說,“你看着……就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謝謝誇獎。”方聽詢笑着說。
陸知回将吉他扒拉一下,挂到身側,用右手握着一品處。
他朝方聽詢伸出左手:“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陸知回。”
“你好,”方聽詢伸手握住,“我叫方聽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