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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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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笙未言聲,隻是垂眸看着手中那一撮藥末,目光深了些。

日子一晃數日,她每日與百姓一同排隊盛粥,夜裡留在帳外與太醫對坐小案,翻着一本本草書籍,将世間草木默默記在心裡。

她素面朝天,衣袖常有湯漬,甚至親手替婦人包過腳上的水泡,也替一位老翁熬過夜湯。

誰都知道她是與這場泥濘不相幹的人,可偏偏,她蹲身替人縫衣、熬藥、分粥。她手執藥書,低聲請教,姿态謙和得不像貴人,卻也沒有人真敢将她視作尋常。

她是雨中的公主,是泥中的星光。

——

夜深了。

駐地的燈光零星點點,雨尚未停,營帳外依舊有水珠滑落,砸在簾檐上,濺起一圈圈漣漪。

容昭回來的時候,披着一身雨水,發尾未幹,神情冷冽。他進帳時,侍衛屏退,留下值夜的秋月跪守。

“公主這幾日,”他語聲不高,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壓,“還是在外面?”

秋月垂首應聲,語帶小心翼翼:“是……皇上不在時,公主仍在粥棚和災民處留宿。她白日裡随林太醫研讀藥書,夜間還幫着煎藥、記藥性……林太醫都誇公主有醫者之心。”

“慈悲為懷,是大造化。”

秋月想讨句好聽話,不料話音未落,容昭的臉色卻更沉了幾分。

他轉頭看向内帳方向。

床上的少女正睡得極沉,蜷在一角,眉頭微皺,仿佛夢中也不安穩。濕冷天氣讓她面色比平日更白,手掌放在被外,瘦得幾乎看得見骨節。

她不常睡得這麼沉。

從前的齊绯貪睡歸貪睡,卻神經敏銳,他走近時她總能先動一動睫毛,如今卻一聲不響。

容昭垂眸,指尖拂過她掌心,涼的。

他薄唇緊抿,一句話沒說。

隔了片刻,他轉身對秋月道:

“秋月,你是宮裡的老人了。此次讓你随行,不是讓你縱容她胡鬧。”

“皇上息怒。”秋月立刻跪地,身子幾乎貼到了地毯上。

容昭聲音低沉,像風過江面前的暗潮:“她身體才好多久,天天去淋雨吹風,要是有三長兩短,朕要了你的腦袋。”

“奴婢聽見了。”秋月連連叩首。

帳中一片沉靜。

容昭收回目光,低頭再望她一眼,眼中神色卻不再如剛才那般冰冷,隻餘下一點深藏的,化不開的擔憂。

帳外的雨漸漸停了,風卻不曾歇。

容昭從内帳出來,腳步一頓,望見外頭等候的人。

李思成穿着一件濕了邊角的青布直裰,腰間佩章早已被泥點濺花,靴上滿是泥痕,鬓角淌着水汽,眼底有難掩的疲憊。但他目光沉穩,神色清明,是那種在亂世中依然能站得筆直的青年良臣。

他拱手一禮,聲音微啞:“聖上,可否借一步說話。”

容昭點頭,擡手讓随行侍衛退遠,帶他往臨時設下的小帳一隅而行。

帳中一盞孤燈,微光晃動,映得兩人影子拉得老長。

“水患暫緩,”李思成開門見山,“可這幾日風勢不定,沿堤的修補工作必須趁每日落潮加緊進行。但因潰堤當夜死傷慘重,如今能動的青壯所剩無幾,連帶兵作業的軍士也損失了三成。”

他說着,低頭取出随身攜帶的圖卷,攤在案上,又從懷裡抽出一幅畫紙,上面是幾處關鍵節點的堤壩結構草圖,圖紙未幹,筆墨淩亂,顯然是方才在夜雨中就地勾勒的。

“這是殿下前幾日交下的圖紙基礎上,我重新标注了幾處應急之法。”他指了指一角,頓了頓,又低聲道:“說起來……殿下當真是奇女子,能想到用木骨引流、分壓潮勢,我李思成也自愧不如。”

他語氣誠懇,眼裡有光,話中竟含着些許佩服的躍躍之意,仿佛若能當面與她共議一二,便是百忙中偷得半刻清涼。

容昭的臉色卻自他提及“共議”二字起,沉了幾分。

他隻是靜靜看着李思成,沒有言語,但那份森然的冷意卻随着眼神落下,讓人後背發涼。

李思成愣了片刻,驟覺失言,忙低頭掩飾:“……微臣僭越。”

“繼續說。”容昭淡聲道,語調不顯情緒。

“是。”李思成重新整理措辭,接着說下去,“如今水勢漸穩,堤岸三處修補計劃可執行,接下來最關鍵的,是糧草問題。”

他取出另一份密函,雙手奉上,“皇上下令撥出的十萬石赈災糧,照理說三日前便該抵達雲城外圍,卻至今未有任何一支糧隊通報或抵營。”

容昭眉頭微蹙,接過密報,未翻開,隻道:“查。”

“末将已派人暗查,但……”他語聲低了些,“如今亂匪四起,災區多有劫糧之事。就怕糧隊不是被困,而是出了事。”

“出事?”容昭低笑了一聲,卻冷得像雪夜霜鋒,“若有人敢劫朝廷赈糧……朕倒想看看,是誰膽子這麼大。”

他說着,目光略略發沉:“通知驿署,調精兵十人,随林桉暗出。查三條可能路經之道,三日内,若無音訊,便連夜進查。”

李思成領命,剛欲退下,又頓了頓,低聲道:“還有一事,江源剛遞了急報。”

容昭聞言神情未動,卻挑了眉眼,“太後那邊?”

“是。太後得知弘文館那位新進講官‘意外身亡’,震怒之下将弘文館掌學官剝職問責,還遣人封鎖宮門,揚言‘皇城腳下、弘文館旁,誰敢在天子腳下殺人’。”

李思成頓了頓,聲音放得更低,“太後心中已有猜測。她明白……那是聖上的敲打。”

“她該明白。”容昭看着桌案上的輿圖,緩緩拂過,“她可以不信神,不信忠臣,不信我。但她不能不信——朕不是她養出來的。”

空氣裡似有沉雷未響,壓得人心口發悶。

“長安一空,各路人心便躁動不安。”李思成緊接着道,“前日,三年前皇上親自提拔的寒門進士林玄義,被大理寺扣押。罪名是——買賣良田,私侵民戶,玷辱良家女子。”

“又是老一套。”?容昭嗤笑一聲,語氣冷淡至極,唇角微勾,卻不見半分笑意。?他低頭撥弄案上的密函,眼神卻如沉水般幽深,叫人看不出他此刻心底的波瀾究竟翻湧至何處。

“誰在背後?”

李思成眉峰微凝,遲疑了一下,終是如實禀道:“查不清。證人、物證,乃至公堂口供,件件環環相扣,缜密得仿佛早有預謀。甚至……禦史台早兩日就收到了匿名舉報。”

容昭不語,指尖輕輕叩着案幾,聲音清脆冷厲。

?片刻後,他忽然開口,語氣譏诮:“太後想給朕添堵,也想順帶給那些新臣敲一敲警鐘,讓他們不忘‘誰是能提他們的人’。”

他站起身,長身玉立,身上的暗紋玄衣被燈火照得宛如墨夜中潛伏的山獸,靜而壓迫。

他望着帳外雲層低垂的夜幕,聲線沉入喉底,緩緩吐出:“有意思——丞相出手了嗎?”

李思成微一怔,眼神閃爍:“皇上是指……賀相?”

“林玄義。”容昭收回視線,眼角藏着一絲未明的笑意,“也算是他門下挂名弟子吧。那老狐狸一向拎得清利益輕重……但若真有人要把這局推到他門前,他大抵不會坐視不理。”

“隻是……”李思成欲言又止,“皇上當真認為,賀相會在意一個籍籍無名的門生?”

容昭眸光微斂,語氣淡然卻透着笃定:“有利可圖他便會出手。”

帳中陷入一瞬沉寂。

夜雨重落,風卷殘燈。雲城四方困頓未解,可風暴早已開始在京中暗湧。

容昭收回目光,目光一轉,沉聲道:“林玄義,先壓着别動。禁言,不審,不放,不動。等朕回京,親自提審。”

他聲音不高,卻透着一種不容置喙的森寒。語落之時,似有雷聲自遠方滾滾傳來,仿佛回應着這句緩緩落地的帝言天命。

李思成俯首領命:“是,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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