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絨香。”
絨香錯愕擡頭,愣怔地看着蕭時月稚嫩的臉龐。心裡想的全是:小姐竟然拉着我的手...還跟我說謝謝...
蕭時月笑着繼續道:“你和絨枝跟着我時間最久,是我的貼身丫鬟,也應該是我最信任的人,以前...是我對不住你們,從今往後不會了,但我也需要你們無條件相信我,可以嗎?”
不知道為什麼,絨香在這一刻有些想哭,她反握住蕭時月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了,今天既然是祖母為我辦的宴席,不要讓她等了。”
主仆二人整理妥帖後一道去了前院,果然如絨香所說十分熱鬧,甚至從垂花門挂了一路的紅紗宮燈,來往的仆從手裡端着各色菜式眼花缭亂。前廳早已布置妥當,正中一張紫檀八仙長桌,四周十二把太師椅列開,桌沿椅背雕刻祥雲紋樣鑲嵌螺钿,下設八團桌。成套的禦窯貢品青花纏枝蓮紋餐具都被擺了出來,足見姜氏對蕭時月的看重。
前廳還沒開席,蕭時月到後院本想去給姜氏請安,沒想到已經有客人先到一步,正圍着姜氏閑聊,屋子裡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蕭時月進門時,安遠侯家的三小姐沈月遙正逗得姜氏哈哈大笑:
“你祖母天天同我說操心你,我倒覺得女孩活潑點很好,你這個性子和我那五丫頭像,你和她肯定玩得來!哎呦,正說着呢,五丫頭就來了。”
沈月遙見到蕭時月嘴角抽了抽,陪笑道:“月妹妹,好久不見啊。”
除了沈月遙,來的還有甯遠伯家的長女邱蕙,正坐在不遠處慢條斯理地喝茶,見蕭時月來了像是沒看到一樣,等視線對上才點了點頭。
姜氏招手叫蕭時月過來,她身邊坐着的是謝老太傅的孫女,名叫謝潇容,生得十分端正,總是帶笑示人,姜氏拉着她的手特别囑咐道:
“你容姐姐可還記得?謝老太傅家的孫女,飽讀詩書的,這點你可要多同她學學。”
蕭時月當然記得,現在的謝潇容不過在京城貴女圈子裡有個才女之名,日後可是要名滿天下的。
隻可惜,嫁了個金玉其外敗絮其裡的庸才,蹉跎了半生。
蕭時月歎息她的命運,也是真的仰慕她,恭恭敬敬地朝謝潇容行了個禮:“容姐姐,久仰大名。”
謝潇容早知蕭時月的脾性,兒時與她也隻是點頭之交,完全沒想到蕭時月會拜她,竟還說什麼久仰大名這種過于鄭重的話,不免有些驚訝,扶她起身道:“月妹妹禮重了,你我兒時見過的,何必說這種客套話。”
蕭時月笑笑,她知道謝潇容并不喜歡自己,倒也沒打算刻意讨好,點點頭坐到了一旁。
姜氏對幾個女孩笑道:“她前幾日病了一場,才剛大好。難得今日你們幾個女孩能聚在一塊,用完午膳後院還擺了戲台子,請的是武台班的名角,你們也能一起看看戲,好好玩玩。”
謝潇容笑着應下,沈月遙和邱蕙瞧着她的臉色也跟着謝過姜氏,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嬉鬧聲,是蕭家二房的幾個少爺來同姜氏請安。吵吵鬧鬧地,一進門就被姜氏教訓了。
“吵什麼,沒看到有客人在嗎?在小姐們面前不成個樣子。”
二房來的這幾個少爺除了三少爺蕭乾年紀稍長,七少爺蕭夏冬與八少爺蕭夏秋年紀相差不大,九少爺蕭時修跪完了祠堂還在禁足,便沒有到場。
蕭乾算是二房幾個少爺的領頭人,先正色起來恭恭敬敬地給姜氏請安,又問候了幾個小姐。剩下後面跟着的蕭夏冬、蕭夏秋就不得安甯了,跟在蕭乾後面打招呼,其中八少爺蕭夏秋跟蕭時月最玩得到一處,夾在人群裡朝蕭時月偷偷擠眼,還湊到她身邊壓低了聲音小聲道:
“五妹妹,你的病都好啦?咱們上次說好了一塊去摸王八,你病了以後我自己去抓來了,就養在我房裡的缸子中,還會自己翻身呢!你什麼時候來看?”
站在他旁邊的蕭夏冬是兩人的哥哥,與蕭時月也十分親近,雖然成熟些但一樣是個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性子,擠開弟弟上前道:
“别聽他的,王八有什麼好看的?前些日子我得了條竹葉青,可漂亮,還黏人。你來,我給你拿在手上玩。”
蕭時月原本還有些低沉,被幾個小男孩一鬧也露出笑容來。她小時候可喜歡和二房的這兩個哥哥玩了,雖然總被祖母罵跟着他們一道愈發調皮搗蛋,但總能有得玩有得笑。
隻是現在再看他們,蕭時月已經不再是當年頑童的心态,隻覺得和哥哥們待在一起好玩,尤其是知道他們每個人的下場後。
思及此處,難免喜中生悲。
姜氏聽見這兄弟倆又在拉攏着蕭時月調皮,變了臉責怪道:“别鬧你們五妹妹,她病好不容易好了,經不起折騰。”
蕭夏秋一看姜氏要開始責備他們,趕緊求饒道:“祖母,您剛剛都說了,還有客人在呢,您晚點再罵我們也不遲。而且三哥也帶了客人來,給祖母請安呢。”
說完讓開一條道,從後面進來一位年紀有十七八歲的青年,樣貌還算端正,十分恭謹地同姜氏請安,蕭時月看他有點眼熟,但一時間也叫不上名來。
“卓家三子卓青楊今日特來拜見老太太,恭請老太太金安。”
原來是禮部侍郎卓大人家的公子,難怪眼熟些,蕭時月多看了他兩眼,前世她雖然不怎麼了解此人,但确實打過許多次照面。
察覺到蕭時月的目光,卓青楊也看過來,面上飛快地閃過一片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又收起了局促,上前柔聲道:
“這位想必是五妹妹吧,五妹妹安好。”
蕭時月沒想到他會特意來跟自己打招呼,明明她旁邊坐的就是謝潇容,在坐的這幾位小姐怎麼也該是先問她的好才是。隻好起身欠了欠身子,叫了聲“卓家哥哥”。
卓青楊雖然年紀比二房幾個少爺大了些,倒是很能和他們聊到一塊去,正和幾個少爺說着話,門口的丫鬟又傳道,說四少爺來了。
蕭時月聞聲擡頭,正對上剛進門的蕭彧珩看過來的眼睛,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短兵相接又迅速分開,彼此都想到了玉佛失竊那晚的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