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彧珩無語了,“就隻是想吃這個糖水?”
蕭時月又往前湊了湊,“那不然呢?你還想吃啥?唉?蕭彧珩,你怎麼臉紅啦?”
蕭彧珩用拳抵着下唇咳了聲,轉開臉不自然道:“坐回去。”
“哦。”蕭時月後背貼着車廂老老實實坐了回去,心道這人真不禁逗。
沒想到蕭彧珩開始闆起臉來教育她:“蕭夏冬去過就罷了,怎麼能跟你提這種地方?春月樓都是一群不務正業的纨绔子弟去逛的地方,為了口吃食去一趟更是沒出息。還有,你整日和蕭夏冬玩在一處,應該多向他打聽些詩詞習字上的事,而不是問什麼地方東西好吃,什麼地方好玩。”
聽完這些話,蕭時月簡直目瞪口呆,不僅因為蕭彧珩頭一次一口氣跟她講這麼多話,還因為他竟然讓自己去問蕭夏冬學問上的事!還書籍詩句?這玩意問蕭夏冬還不如問問大門口蹲着的石頭獅子。
“...就他?詩詞習字...?”
蕭彧珩知道她的意思:“怎麼?你覺得他就是個酒囊飯袋,不會懂詩詞歌賦這種東西嗎?”
“不然呢...”蕭時月前世和蕭夏冬玩了半輩子,他除了帶着自己吃吃喝喝,就是逗狗遛鳥,從沒從他嘴裡聽過半句詩,更不用說作詩了!
蕭彧珩垂眸道:“從前和他們幾個在府裡的書塾一道讀書時,先生曾誇過蕭夏冬的詩詞寫得極好,比我們作的有靈性。而且,他的字寫得也是我們之中最好的,一手漂亮的行書。”
蕭時月嘴角抽了抽,“你這說的...是蕭夏冬?”
她懷疑蕭彧珩是在夢裡與他們上的書塾,但很久以前蕭彧珩确實有過一段和其他少爺同窗共讀的時間,隻是沒讀幾天就被趕了出來。再後來留在他們家的先生不再任教,所以幾個少爺就出去上書院讀了,而蕭彧珩沒能跟去。
蕭時月記得好像是三夫人楚氏說他沒有讀書的天賦,把他扣在了院裡,姜氏還特意找到從前教過他們的先生問過,先生也說蕭彧珩的确資質平平,又因為進學時間晚,隻能勉強跟上幾個少爺的進度,就算有機會去科舉也是摸不到門檻的,所以姜氏便作罷,随楚氏的意思了。
前世蕭時月從來不會關注這幾個少爺的功課如何,如今難免唏噓,誰能想到兒時天賦異禀的蕭夏冬日後庸庸碌碌一生,而“資質平平”被斷定沒機會科舉的蕭祁或官至首輔...
以蕭彧珩日後的造化,可見他從前都是在守愚藏拙,蕭時月試探他道:“七哥擅長作詩寫字,那你呢?你擅長什麼?”
蕭彧珩擡眸看她。
從來不會有人注意到他這個平平無奇甚至有些落後的庶子,更沒人在乎他在做什麼事,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他擅長什麼。
他别過臉去不自然地看向窗外,半響突然悶悶道:
“我擅長...經學闡釋。”
“...什麼?”
蕭時月面上不懂,但心裡還是有些意外的,她以為在這種話題上蕭彧珩隻會随便說點什麼敷衍過去,或者直接不說,唯獨沒想到他說的是實話。
他進士科的文章寫得文采奕奕,一舉成了當年殿試狀元,聖上親自面見他時,誇的就是他經學闡釋的部分十分出色,連引《周禮》《春秋》構建了獨到的論證規則,精妙的解題視角和引經據典的能力在後來的科舉考生之間廣為流傳。
這樣一個收斂鋒芒處處謹慎的人,竟會在他最讨厭的妹妹面前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得意之處…
蕭時月突然覺得小時候的蕭彧珩還挺好玩的,日後再怎麼心狠手辣,現在到底也是個孩子嘛!
蕭彧珩似乎也覺得自己同一個字都沒認全的小女孩說這些太可笑,他自嘲地搖搖頭,“罷了,當我沒說。”
蕭時月撇撇嘴,叉腰道:“我知道,那就是你文章寫得好嘛!那很好啊,以後考試不都是考寫文章嘛?你肯定能考得很好。”
馬車駛入鬧市,蕭時月很快就被街上的叫賣聲吸引,側過身扒開車簾去看。
蕭彧珩卻認了真,突然轉頭追問她道:
“你覺得...我能去參加科舉?”
“肯定能啊。”
街上商販的叫賣聲太大,蕭時月沒太聽清,她既已知道蕭彧珩會中狀元,所以對他參加科舉這件事根本不覺得意外,滿不在乎地随口一說而已。
她沒看見蕭彧珩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和垂眸間閃過的雀躍。他的開心的情緒都是淡漠的,很快便稍縱即逝。蕭時月看回來時,蕭彧珩早已恢複成了如常的神色。
他今天對這丫頭說了太多話,這很不應該。
談話間他沒注意到的是,馬車已經緩緩停在了市中最繁華的地段。
隔着人來人往的大路,街對面便是春水樓。
蕭彧珩從車窗外看出去,扶額歎道:
“你還真是...不成體統。”
“來都來了嘛。”蕭時月促狹一笑,拉着蕭彧珩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