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時光總是令人懶散,姜氏大都在這個時間午睡,蕭府裡上下都靜悄悄地。
今日陽光正好,或許有些太好了,曬得叫人睜不開眼睛。蕭彧珩如常出門,他不喜歡這般豔陽高照的天氣,在室外走得時間長了會出一層薄汗,弄得身上發膩。還不如陰雨連綿的天,起碼可以理所當然地打傘。
以他的身份,出門是沒有馬車的。但往常走到影壁時也會有小厮來給他開門,今日卻府門大開着,小厮們都在門外張羅着幫忙套車搬東西,十分熱鬧。
應該是誰要出門,蕭彧珩并不關心,路過馬車時青帷車簾卻突然掀開,蕭時月笑着探出一張小臉來:
“蕭彧珩,你要出門嗎?”
蕭彧珩愣了一下,點點頭。
自上次在宴席後與蕭時月聽了一道牆角,蕭彧珩接連幾日都沒有再見過她,還以為能多清淨兩天。
她似乎看起來比之前精神了許多,今日穿了件鵝黃色繡栀子花的褙子,頭上戴了大顆的珍珠發箍,一眼便知是那種嬌生慣養明媚自然的小姐。
此刻她正一手攔着車簾一手擋在額前遮着太陽,眼睛彎彎笑嘻嘻地看着他。
蕭彧珩覺得陽光更刺眼了。
“你要去哪?坐我的車吧,順路捎着你。”
蕭彧珩轉過臉去,“不必了,不順路。”
見他要走,蕭時月在車上探出半個身子拉住他的袖口,“我都沒說去哪,你怎麼就知道不順路?”
“我也沒說去哪,你又怎麼知道順路?”
“因為你去哪我都順路。”
說完沒有給蕭彧珩反應的機會,原本隻抓着他袖子的小手松開又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一帶就把蕭彧珩拉上了車。
蕭彧珩還懵着,她就已經招呼着車夫跑了起來。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丫頭手勁這麼大?
“你做什麼?”
沒了直曬的日頭,車裡果真比外面涼爽不少,也不知是哪裡的熏香,隐約還有一股海棠花的味道,甚至車裡十分寬敞,竟備着茶水和糕點。
蕭時月松開抓着他的手,還異常貼心地給他把弄皺了的袖子拍了拍,“你這個眼神看我做什麼?我真不是逗你的,我看你每日差不多都這個時間出門,就想送送你。”
她無辜地眨眨眼,“所以你要去哪呀?我替你跟車夫說。”
蕭彧珩冷下臉來,他當然不會相信蕭時月突然這麼好心,無事獻殷勤一般到最後都不是什麼好事。而且他去的地方...也不打算告訴蕭時月。
“無事,隻是出府逛逛。”
蕭時月本來就沒指望蕭彧珩把要去什麼地方告訴她,反而高興道:“那太好啦,咱倆玩去。”
蕭彧珩凝眉:“你和我?”
“對啊,你和我。”
蕭時月給他倒了杯清茶,笑吟吟地看着他喝下,又端了盤茶點,被他拒絕後不僅不惱,還給他續了點水。蕭彧珩幾次懷疑那茶裡被她下了毒,但見她自己也倒了喝,頓時覺得還不如下點毒。
起碼比猜不透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強。
兩人像是頭次在同一輛馬車裡相對而坐,有一搭沒一搭不尴不尬地聊着。
“你用午膳了嘛?”
“沒有。”
“哈哈,好巧,我也沒有。”
“...”
小女孩往他面前湊湊,“要不,我請你吃飯吧?我們去吃春水樓的菜,如何?”
蕭彧珩雖然被排除在京城的富家公子圈外,但春水樓實在出名,就連他都聽過。因為這地方不是以酒菜著名,而是以舞姬曼妙在富貴閑人之中備受推崇。
他頓時有些失态,“荒唐!你才多大年紀,怎麼知道的春水樓?”
蕭彧珩鮮少會露出這種羞憤的表情,耳朵尖都有些泛紅,蕭時月心情大好,欣賞着他這副從沒見過的樣子。等到他做了首輔,蕭大人面對女色可都是坐懷不亂的,許多朝臣都猜測他府中嬌妻美妾無數,所以才對應酬時的歌舞姬妾沒什麼興趣。
誰能知道蕭大人小時候還是個提一嘴春水樓都會臉紅的小古闆呢?
蕭時月拖着下巴颏,裝作無知道:“我聽七哥說的呀,七哥說春水樓有道牛乳和着瓜果凝結成凍的糖水,我想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