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必要因為你得罪卓家。”
原來他從這麼小開始就已經有意識地在與這些世家大族保持關系,以他的出身,短時間内與他們交好是不可能的,但起碼不能交惡。
蕭時月的心沉下來,上一世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宋清岑究竟是何時與蕭彧珩開始有密切聯系的,但她知道卓青楊會成為宋清岑的人。如果卓青楊先恨上蕭彧珩,勢必會在宋清岑面前說許多壞話,或許宋清岑對他就會生出先入為主的偏見...
卓青楊隻是開始,她要從現在起一點一點斬斷宋清岑和蕭彧珩之間所有可能建立的人際關系,最好再彼此敵視,永無勾結的可能。
宋清岑鞭長莫及,相較蕭彧珩,她對這個同床共枕數年卻根本看不透的“前夫”更為忌憚。
必須要防着他們強強聯手,再離宋清岑遠些别扯上關系...那麼,她就能多幾分把握救下全家人,不再重演蕭家滿門盡折的悲劇。
或者...也許還有更簡單的辦法...
蕭時月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瞥向閉着眼休息的蕭彧珩——
要是不小心給他提前弄死,會不會更簡單?
前世他殺了自己,今生自己再殺了他,也算有來有往,多公平啊!
蕭時月用手指勾起車窗的簾子往外望去,可惜,車速不夠快,現在就算趁他不防把人推下車去也摔不死,而且死在她車上也不好交代。
罷了,來日方長,還有的是機會。
蕭時月一臉惋惜地把頭轉回來,對上蕭彧珩半眯着眼幽幽的目光吓得一哆嗦,“你、你醒啦!”
“我本來也沒睡。”蕭彧珩緩緩坐直身子,“你在看什麼?”
沿路剛好有賣現炒栗子的叫賣聲,蕭時月便順嘴扯謊道:“我想吃糖炒栗子。”
蕭彧珩沒說什麼,叫停了車夫起身下車,一聲不吭去街對面買了袋炒栗子回來,遞給蕭時月。
剛出鍋的栗子散發着熱氣騰騰的焦糖香味,裂開的褐色外殼剛剛好裸露出半邊栗子肉,哪怕蕭時月剛剛吃飽喝足,眼下看着也有些饞了。
她茫然地擡頭問:“你沒給我下毒吧?”
要不然他怎麼如此反常!自己不過随口一說,平時在自己院裡使喚絨香絨枝都沒使喚今天的蕭彧珩痛快,除了是毒栗子她簡直想不出其他原因。
蕭彧珩一挑眉,“你不是看着我去買的?”
蕭時月:“...”
原來早就發現她扒在車簾旁邊偷看了...
蕭時月沒再計較,白請的栗子不吃多浪費。她把沉甸甸的紙袋放在腿上,從袋裡掏了一粒扒開,因為是剛出鍋的,栗子殼裡夾的鍋氣瞬間燎上了手指,蕭時月被燙的慘叫一聲,那顆沒完全剝開的栗子滾落到了地上。
“好燙!你怎麼也不知道提醒我一聲?”蕭時月吹着手指忍不住抱怨。
但蕭彧珩卻像是早知會如此,微笑着從她腿上接過紙袋,十分貼心地開始為她剝殼。
他的手指修長,會先将外殼擠壓開放出熱氣再慢慢地剝,像是很有經驗的樣子。蕭時月這才注意到他的拇指和食指上都有一層薄薄的繭,所以看上去像并不覺得燙似的。
“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你六歲時我同你去獅子燈會,沿途也有賣糖炒栗子的,也是我給你剝的。”
他說完,一顆圓溜溜的脫殼栗子就放到了蕭時月手上,哪怕從袋子裡拿出來到完整剝開已經有段時間,栗子還是熱熱地。
蕭時月安靜地看他笑着剝栗子的側臉,越發覺得蕭彧珩這副溫婉賢淑的樣子很恐怖。
不像在剝栗子,倒像在磨刀...
他繼續道:“但你說剛出鍋的糖炒栗子才好吃,要吃到嘴裡也是燙的,你不要跟着的小厮丫鬟剝,你隻要我給你剝,還要站在鍋邊剝,這樣每一粒便都是剛出鍋的。”
蕭時月哪還記得這檔子事,且不說她六歲時根本記不住事,她現在身體裡住的可是已經活了一輩子的蕭時月,六歲對她來說那都是三十多年前了,怎麼可能有印象!
她隻好吃着蕭彧珩給她剝的栗子尬笑,“哈哈...是嘛,我不記得了呢。”
“咔吧。”蕭彧珩捏碎了栗子殼,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當然不會記得。”
他将剝的最後一粒栗子仁放到她手裡,沉聲道:
“因為那天對你來說隻是有糖炒栗子吃的一場燈會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前一刻還印象全無的蕭時月突然記起了這件塵封已久的往事,也許是因為剛出鍋的栗子真的很好吃,又也許是因為,那時他剝的最後一粒栗子上污染的血迹太過礙眼。
夕陽餘晖将回程的路染成昏黃的橙,馬車的影子斜照在蕭府大門的石階。車夫栓了馬,到家了。
他緩緩繼續道:“所以...蕭時月,你做過的所有事我都不會忘,我不知道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但無論是什麼,都不會如你所願。”
蕭彧珩将那袋已經有些涼了的栗子放回蕭時月的腿上,最後看了她一眼:
“下次這種事,别再來找我。”
他掀開車簾率先下了車,身影繞過影壁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