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莞用手絹掩住口鼻,輕笑了兩聲。
“蕭小姐不必同我裝糊塗,方才在謝府門前你在馬車裡盯着我兄長看的樣子,我雖然沒見着,但我家丫鬟看得可分明。”
原來就是因為在門前多看了宋清岑一眼!蕭時月内心諷道,這宋清莞未免太看得起她哥了些,這麼怕看帶出來幹什麼?
前世蕭時月就知道宋清莞視她哥如天上神仙,估計京城裡家世才學最出衆的女子給她當嫂子她也看不上,公主配她哥也一樣不滿意,更何況她蕭時月這樣聲名狼藉的草包小姐?
虧她還巴巴地讨好宋清莞,盼着她有朝一日能喜歡自己,若是早知道誰嫁給她哥她都不待見,也不會白費蕭時月許多功夫。
反正這一世她隻想離宋家遠遠的,蕭時月僅有半響的無語,反應過來以後便想着惡心惡心宋清莞,她立馬換了副委屈表情道:
“宋小姐這話未免太一概而論了,若隻是多看了兩眼便是有意接近,那...…”
原本坐在圓桌另一頭的女孩突然往宋清莞身邊湊了湊,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羞澀的笑容裡又似有深意般柔聲對宋清莞補全了後半句:
“那我先看的可是宋小姐,豈非也是對你有意?”
宋清莞睜大了眼睛,對突然湊近的蕭時月沒有一點防備,隻聞到她身上的海棠花香襲人,帶着甜蜜的氛圍瞬間籠罩了她。
蕭時月柔聲道:“莞姐姐實在好看,隻可惜下車時滿眼都是沈月遙,都不曾注意到我...如今看來,莞姐姐竟如此留心于我,妹妹當真欣喜如狂...”
宋清莞哪遇到過有人面對面和她說這種話!即便蕭時月同為女孩,如此直白熱切,也實在、實在不堪入耳!宋清莞當即吓得直往後仰倒,被身邊的丫鬟扶着才沒摔着。
“你!你胡說什麼啊!?”
蕭時月坐直了身子,坦蕩道:“我胡說什麼了呀?”
從出生沒跟人急過眼的宋清莞臉直紅到耳朵根,指着蕭時月“你你你”半天說不出句囫囵話。此時沈月遙帶着邱蕙進屋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宋清莞被氣得站都站不穩,而蕭時月還坐着笑她。
沈月遙當即沖上前擋在宋清莞面前,怒道:“蕭時月,你好大的膽子!莞姐姐也是你能欺負的?”
蕭時月無辜眨眨眼,“我沒欺負她呀。”
“我莞姐姐向來以禮待人,最端莊平和的,絕不會無緣無故指着你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蕭時月老實巴交如實答道:“我說你莞姐姐好看,我很喜歡莞姐姐,莞姐姐...”
“别說了!”
宋清莞突然打斷她,把沈月遙吓了一跳,她整理了好了儀态,神色看上去同平時無異,隻耳邊還帶着些不自然的绯紅。
“蕭妹妹,你還是好好參加詩會吧,相信你定能作出一首驚豔四座的好詩,再見!”
說完宋清莞就帶着丫鬟們快步離開了廂房,留下面面相觑的沈月遙和邱蕙,這兩人也從未見過宋清莞如此失态的樣子,沈月遙不禁對蕭時月産生了些好奇,用一種詭異的眼光盯着她緩緩道:
“你還挺厲害的。”
蕭時月沒想到沈月遙會突然誇她,“怎麼了?”
沈月遙看着宋清莞的背影道:“我認識她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她這麼快就喊剛認識的人妹妹。”
蕭時月:“...?”
旁邊的邱蕙看樣子也覺得新奇,竟難得主動對蕭時月解釋道:“我認識宋清莞少說也有三年時間了,她到現在還稱我為‘邱小姐’。”
看着沈月遙那副羨慕的表情,蕭時月好像感覺自己像得了什麼特殊榮譽成就似的...
仔細想來,好像上一世的宋清莞也從來沒喊過蕭時月嫂子,她還記得大婚次日宋清莞看着她站在宋清岑身邊時緊抿的嘴唇。後來無論蕭時月如何刻意親近,宋清莞永遠是那副高傲冷淡的樣子對她道:夫人請自重。
“好了,詩會就要開始了,你還要繼續坐在這?”沈月遙打斷了她的思緒,撇撇嘴不悅道。
聽這意思是要帶上她一道,蕭時月也不想在這種場合落單,趕緊站起身跟上沈月遙和邱蕙。
中庭已然布置妥當,男賓和女賓分開坐在用半人高的槅扇分隔的兩席,不過隻是禮儀上的講究,并不太影響視線。蕭時月跟着沈月遙一落座就看到了自家哥哥,用眼神給了蕭夏冬春哥倆點鼓勵,蕭夏冬勢在必得一點頭,而蕭夏秋朝她做了個苦不堪言的鬼臉。
蕭時月忍不住發笑,她先前雖不知蕭夏冬精通詩詞,卻是知道蕭夏秋同自己一樣半點文墨不通的,這種場合的确難為他了。
但很快蕭時月就收斂了笑意,因為轉頭間看到了坐在後排的一位熟人;卓青楊臉色青黑地盯着蕭時月,似乎已經看了很久。
他今日穿着低調,還坐在了最末席,按理說他的年紀已經不必再跟着吳啟讀書了,所以來這個詩會必然别有目的。
蕭時月面色平常地喝了口剛上桌的熱茶,心裡并不覺得有什麼,卓青楊上次被自己害得臉面盡失,恨她是自然的。反正看兩眼她也少不了肉,她又不是真的九歲,還想用眼神就唬住她?至于他要做什麼,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想必也不能怎麼樣。
今日的詩會雖由謝老太傅發起,但他年紀大了,說是交由年輕人們自己辦,其實也是體量大家因着老太傅的身份在場拘謹,難免發揮不出來。所以今日的詩會由謝潇容這個小東道主主持,且謝潇容的文采在世家子弟當中廣受好評,她主持也不會有人不信服。
見客人基本都已落座,謝潇容從隔扇後緩步走出,繞過案前的焚香在中央站定,笑着朝衆人欠了欠身子:
“諸位公子小姐安好,小女謝氏潇容,蒙祖父信賴特來主此雅集。”
謝潇容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繡蘭草湖石的褙子,頭上一支價值不菲的翡翠碧玺珠钗微微晃動,襯得她整個人端莊大氣。且她儀态端方舉止從容,更顯不凡。
座下有許多世家公子對謝潇容多是青眼有加,但心知這樣的女子必不是輕易能打動的,加上謝家書香門第最看重才學,非天縱之才還真沒幾分底氣敢上門求娶。所以哪怕謝潇容馬上就要到議親的年紀,人又是才貌雙全世間難得一見的佳人,也沒有男子敢肖想攀附謝家的女兒。
謝潇容側身虛手請到坐在隔扇旁上座的幾位,恭敬道:“今日祖父還請了幾位頗具才學的前輩,來為大家所作詩詞品評一二。”
自然詩會有人作詩就有人點評,才能分出個優劣名次,蕭時月都忘了這茬,她入座前還真沒怎麼注意過今日謝家請的都是什麼德高望重的人物,好奇地往隔扇另一端看去,然後一眼便先望見了宋清岑。
原來今日宋清岑是來當評委的,也難怪,進士科的探花郎,在翰林院僅一年時間便從編修到了侍讀,别人做到他這個地步沒有三十也有二十八九了,他卻隻二十出頭。
如此年少有為,來與這幾個還沒怎麼經曆過科考的少年人一道做詩,實在有些欺負小孩的嫌疑,還是做點評合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