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吳老頭說什麼?蕭彧珩是他的學生?!
蕭時月“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與蕭彧珩四目相對才敢确定,這當真是她那拿不上台面的下賤哥哥。
蕭家的幾個兄弟自然不必多說,都呆坐原地沒反應過來。在座有多少為了在吳啟面前一展才能來赴這詩會的,都是盼着能被吳啟看中收做學生日後能在謝府進學,來的公子不是嫡子也是家中長子,就連蕭家這幾個庶出少爺都算看在姜氏的面子上破例開的後門。
結果他們幾個還沒開始發揮呢,蕭彧珩連捷足登先都不算,吳啟直接說他是得意的學生,那豈不是說蕭彧珩已經跟着吳啟學習了有一段時間了?為什麼他們都不知道?
但蕭時月遠比幾個哥哥要震驚,要知道,前世她并不知道蕭彧珩師從吳啟。
她前世隻愛跟着二房這幾個哥哥玩,後面聽說姜氏給他們找了個特别有名望的先生,拘着他們日日去謝府聽課,蕭時月壓根不關心那先生的名頭,隻是因為哥哥們沒空陪自己玩而氣惱。可她可以确定前世哥哥們絕沒有在謝府遇到過蕭彧珩,若蕭彧珩與他們同堂聽課,蕭夏冬秋必然會第一時間回來告訴她,而蕭乾也絕不會容得下蕭彧珩。
蕭時月又驚又疑地盯着蕭彧珩,他今日意外地穿着體面,鴉青色緞面直裰,看上去應該是新制的,從未見他在家時穿過。他素日穿得簡樸,現在隻略一打扮便與普通的世家公子無異,甚至沉穩的氣質隐隐地壓過在座其他公子一頭。
蕭彧珩眼神平靜地望過來,與蕭時月震蕩的眼神不同,他眼中并無波瀾。
蕭時月心虛地移開目光緩緩坐回去,腦中思緒紛亂無比,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改變了蕭彧珩什麼?讓他這一世決定直接出現在了詩會,提前公開了吳啟學生的身份。
可思來想去也毫無頭緒,她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即便自己重活一世也完全看不透這個人,蕭彧珩太深不見底了。
而那邊吳啟滿意地看着蕭彧珩,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方才你聽到謝姑娘和蕭七公子所作的詩句了吧?”
蕭彧珩拿吳啟的名帖進入謝府,詩會開始後便一直站在隔扇後等待,直到吳啟介紹他出來,自然将先前謝潇容與蕭夏冬對的詩聽得一清二楚。他略一颔首道:“聽到了。”
吳啟捋了捋花白胡子道:“你七弟這‘茶煙化鶴’的意象是不錯的,你以此改他的下阕,如何?”
蕭夏冬暗自咬了咬牙,吳啟當衆稱他為蕭彧珩的七弟,這讓他很不爽。
而且若是要蕭彧珩重新作下阕倒也還好,可這吳啟竟直接讓他在自己的詩上做改動,豈非當着所有人的面說蕭夏冬的詞不佳,需要他學生來改正?這吳啟也實在傲慢!
“畫屏含霧碧紗溫,竹影移時落墨昏。”
蕭彧珩先吟了上阕謝潇容之作,走到案桌前提筆蘸墨,于宣紙上揮就一行端方不失淩厲的大字,吳啟走上前一觀,拾起紙張念道:
“忽憶孤山曾有約,茶煙化鶴破雲痕。”
吳啟略一思索後大笑:“好好好!好一個孤山有約,煙鶴破雲!”
這詩句一念出,衆人不禁競相傳頌反複品味,不少好詩之人贊不絕口。聲音傳到蕭時月這邊,眼下坐在一處的這仨也就邱蕙懂些詩詞,意外道:“不想你家這外室子竟如此有才,看樣子吳先生的确厲害,他的門生果真沒有差的。”
蕭時月越聽越覺得心涼,她怕就怕不是吳啟厲害教出了個好學生,而是蕭彧珩厲害吳啟才選中了他。
沈月遙嗤之以鼻,小聲嘟囔:“切,這詩有什麼好的,我就覺得不如你七哥那首好聽,你說對吧?”
蕭時月被沈月遙胳膊肘一拐,難得她說句中聽的話,于是十分違心地點點頭:“我覺得你說得對。”
兩人的對話很快被上面的謝潇容打臉,“以鶴迹殘雲隐未竟之約...倒頗有遺民詩殘山剩水的風韻,‘孤山有約’化用的可是林逋梅妻鶴子的典故?呵呵...蕭四公子的下阕讓這首淺意的詠春詩升華許多,倒是我的上阕配不上了。”
蕭彧珩拱手道:“謝小姐謬贊。”
吳啟笑道:“謝姑娘也不必妄自菲薄,若沒你上阕的伏筆,他也接不出下阕的意境。而且開場第一首自然要給接下來做詩的人留足發揮餘地,我知你的水平遠在這兩句之上。”
謝潇容抿嘴笑笑沒再謙虛什麼,趁着衆人讨論的功夫,她默默回頭看了眼蕭彧珩剛剛他寫下的那首詩,心中不免一動,就算不談詩作如何,字迹工整卻不失淩厲筆鋒,非得自幼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練筆方能寫出那麼一點大家風範。
若說詩做得好還有可能是吳啟的功勞,但字迹騙不了人,此人積累絕不是一夕之功。謝潇容不禁想起那日在蕭家初見他時蕭家人對他的态度...
如此出身,如此心氣...能忍常人不能忍,謝潇容深深地看了蕭彧珩一眼,此人日後大有所為也未可知啊...
詩會很快進行到了後半場,這時大家也不複一開始的拘謹,作了好些風雅又有趣的詩。有幾個并不為吳啟純為玩樂的公子起了頭,提議道:
“尋常雅集玩慣了曲水流觞、限韻鬥巧,今日難得湊到一起,不如我們玩些新鮮的花樣可好?”
謝潇容想了想,“我先前聽說過一種詠物射覆的玩法,民間稱為盲袋詩戲,需每人取一樣物件放入袋中,做詩之人需要盲抽一袋,并于七步之内賦詩一首,既描其形又要避其本名。衆人憑詩猜物,猜對了有獎,猜錯了有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