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鹿南起床時,林孟桉還在睡覺,她将窗簾撥開一條縫,外面霧蒙蒙一片。
霧密雲濃,什麼都看不清,鹿南想起昨晚的夢,有一瞬間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夢境還是在現實。
太離譜了,她居然夢見李瑞浚,還夢見他高中就去找她。
可他倆高中根本就不認識啊!
對于李瑞浚锲而不舍的追求,鹿南确實是不堪其擾,但真不至于敵意這麼大,遠不到夢中那般深惡痛絕。
她坐在床頭,透過那條縫看着窗外出神。
高一那會兒,她的自行車确實出了問題。
不過不是被人摔到河裡,而是被偷了。
那時,她和季茗風從一個攝影展出來,正要拿車回家,沒看到車子的那一刻,鹿南手都麻了。
她的自行車,明明是和季茗風的并排放在一起,可是現在,那裡隻有季茗風的一輛車。
她怕是有人挪動,還不甘心地把周圍全找了一遍,可是什麼都沒有。
她越找心越慌,視線漸漸模糊,最後隻是悶着頭四處亂竄,隻剩下耳朵裡嗡嗡作響。
然後有人握住她的肩膀:“呦呦你看着我,你别慌,你先看我。”
她看向他,神思恍惚:“阿季,怎麼辦,我車沒了,我怎麼辦,我媽不會再給我買的,我以後怎麼上學……走路要一個小時,我趕不及的,阿季,我怎麼辦……”
“天不會塌下來的,呦呦!”他一手指向前方,“你看這上面有攝像頭,我們現在去報警,能找回來。你信我,能找回來的!”
她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真有個攝像頭。
她和阿季有很多第一次,第一次去派出所也是和他一起。
他騎車帶着她,她垂着手坐在後座,可他固執地要她伸手挽住他的腰。
事後回想起來,那是他倆第一次親密接觸,可是當時她什麼感覺都沒有,隻是手腳冰冷。
一路上,他邊騎邊跟她說話:“呦呦你坐好,你别怕,沒事的,你信我。”
她坐在後座輕輕地應了幾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不知道該去哪個派出所,可是阿季知道;她不知道派出所在哪,可是阿季知道;她不知道去了派出所該做什麼,可是阿季知道。
阿季帶着她,報了警。
警察說一定能找回來,她才緩過神,耳鳴漸漸如潮水般消退。
出了派出所,阿季說:“呦呦,你看着我。”
她看向他。
“你回家先認個錯,說已經報警,警察說能找回來,就是時間問題。你别惹怒你爸媽,别讓自己挨打。”
她手指緊了緊:“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會挨打。”她幾乎沒跟他說過爸媽的事。
“這麼多年了我是傻的嗎?”他一字一句都很溫柔,“呦呦,你要記住,天永遠不會塌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低下頭。
他固執地說:“你答應我。”
她埋着腦袋,聲音悶悶的:“好,我記住了。”
世界上确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兩個星期後,阿季推着一輛車到她面前:“呦呦,你看這是什麼。”
那是她的自行車。
她沒手機,在派出所報案時,留的是阿季的手機号碼。
而在那之前的兩個星期,阿季每天都來接她,在土坡上等她,騎車搭着她,快到學校時放下她,她再慢慢走去學校。
兩個星期,她沒有一天遲到,沒有一天晚歸,沒有一天出現她擔憂的“怎麼辦”。
天确實永遠都不會塌下來。
車騎回家後,鹿振宇賊兮兮地拉住她:“鹿南,你可真有本事,你老實說,這車到底從哪弄來的?”
她奇道:“什麼叫我弄來的,你有病吧,警察給找回來的。”
鹿振宇叫道:“你放屁,你說籃子給拆了我相信,兩個星期人家隻會越弄越舊,還會幫你刷漆?”
他指着一個地方,“這裡我之前踹過一腳,油漆早掉了,你自己過來看,現在紅豔豔的。”
她的心早就慌了,但嘴硬地犟道:“你才滿嘴噴糞,隻會胡說八道,你踹我車我早就知道,我嫌膈應,早就借了别人指甲油塗了一塊。警察親手抓住的小偷,還會有錯!”
鹿振宇讪讪然走遠,還在不甘心地一步三回頭。
鹿南也不敢在家盯着自行車看,等第二天到了學校,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自行車。
雖然很像,但這不是她的自行車,這果真不是她的車。
放學後,她找了個借口,沒跟阿季同路回家,她騎去了派出所,找到當時給他們登記的民警。
還沒開口,那人就認出了她:“小姑娘,來問情況啊,你白跑一趟,自行車還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