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透過淺薄的陰雲撒下,醫館内借着天光燃着的燭火湧動,窸窸窣窣。
“你們可是打算回靈州了?”王佐将包裹綁在前幾日江知婳購入的馬匹旁,“路途遙遠,這七日需服用的藥包已經裝好了,記得按時服用。”
江知婳應道:“我們此行是去并州。”
“并州?”
“沒錯。”裴珩接過話頭,“并州人傑地靈,來往人源衆多,可隐匿我們的行蹤。”
王佐聽聞點頭贊同:“不錯,你身上的傷也不适長途跋涉,并州确實是個不錯的去處。隻是……”
話音未落,便見王佐湊近端詳着裴珩的雙眼,黝黑澄澈,似正常雙眼般倒映着周遭的光線事物,“去并州也好,可尋更好的大夫瞧瞧這雙眼。”
這段時日王佐也多次瞧過了裴珩這雙失明的眼睛,但是其機理構造完整,并無任何病竈之處,找不出失明的緣由,也無法對症下藥,曾試過以針灸疏通經脈,卻無濟于事,後面想來猜是另一種毒導緻。
裴珩握住缰繩翻身上馬,江知婳握上他伸來的掌心,一腳剛踏上馬镫在想如何上馬時,掌心處傳來一道往上的力度,随即順着上馬,已坐在了裴珩前面。
江知婳攏了攏随行的包裹,将它置在胸前,偏頭朝王佐說道:“這段時日多謝王大哥照料,我們便先出發了。”
缰繩一拉,馬蹄紛踏揚塵而起,很快消失在視野之中。
霞光沉落,将路過行人的影子拉得極長,火燒的雲霞在天邊懸挂着、緩慢翻湧着,二人一馬踏着霞光于傍晚時分來到并州。
尋了城頭的一處“緣來客棧”下馬,馬夫趕忙上前接過缰繩将其帶至馬廄,店裡小二聞聲上前,側身探手:“二位客官請。”
不愧是人傑地靈的并州,客棧内人流湧動,熙熙攘攘,座無虛席,悠揚的琴聲下食客們大快朵頤,跟随者店小二的指引來到櫃面辦理住宿。
“兩位客官是要……”掌櫃停下手中正盤算的算盤擡頭看了下二人,雖穿着樸素不顯,但周身的氣度細看下便知非池中之物,心中了然,“給客官安排一間上等客房。”
江知婳慌忙擺手,“不不不,安排兩間普通客房便好”。
掌櫃聽聞擡頭看了眼二人,将已拿好的紫檀木牌号換成兩張紅木牌号遞給江知婳,歉然道:“抱歉,誤會了二人的關系。小二,帶兩位客官上去。”
“好嘞,客官請随我來。”
緣來客棧共分為四層,一層主要是接待食客,二至四樓則是提供落腳住宿的地方,二人的住房被安排在了三樓中央,出了房門便能在走廊處瞧見一樓大廳的模樣。
自他們二人逃亡開始後,二人漸漸養成了江知婳拉着他的袖角在前方帶路,裴珩安靜的在後面跟着,店小二一邊在前方帶路,一邊閑聊着:“兩位客官居然不是一對兒,看着可真般配。”
“小二哥說笑了。”已上到二樓樓梯的拐角處,江知婳碰了碰裴珩的手腕,裴珩察覺已到平地,淺笑着輕應一聲。
“小心。”店小二突然出聲,拐角處突然踉踉跄跄地下來一名醉漢,橫沖直撞着就要撞到江知婳,裴珩瞬時挽上她的手腕,将她拉至角落,避開了那名醉漢。
醉漢似乎還有些意識,擡頭看了眼四周,隻見店小二和一名背對着他的男子,并無其它事發生,便簇着眉下樓離開了。
被裴珩完全擋住身形的江知婳說道;“沒事了,他走了。”
店小二也跟了過來,有些抱歉的解釋道:“不好意思啊,兩位客官沒事吧?”
“沒事。”江知婳側出身來,示意店小二繼續帶路,健談的店小二瞧了瞧二人,繼續聊到,“姑娘想來是陪這位公子來并州參加鄉試的吧。”
“何出此言?”
“不瞞姑娘,咱們這家客棧裡有一大半的住客都是來參加鄉試的學子呢,熱熱鬧鬧的。”
江知婳想起剛剛那名醉漢,面容年輕,衣着華貴,便問道:“剛剛那名男子也是參試的學子?”
店小二搖頭,神情不明,卻也沒有多說,“來這吃酒的貴客。二位客官,這便是你們的房間,有什麼事可以喊我。”
二人推門而入,屋内布局簡單卻十分精巧,青花瓷茶壺裡的茶水依舊溫熱,裴珩摸索着倒茶,将茶杯放在另一側:“喝杯茶潤潤喉吧。”
雕花木窗被推開,晚風順着窗棂拂入屋内,攜着馬路牙子旁的攤販售賣的各式各樣的食物氣味,混雜卻不難聞,叫賣聲順着晚風細碎的飄散入耳,一片繁榮。
在窗邊的江知婳看了一會兒後,轉身回到茶桌旁落座,捧起茶杯一飲而下。
茶香隐隐綽綽,茶水清爽可口,回味甘甜。
“好茶,不虧是并州。”
裴珩含笑着給江知婳的茶杯續茶,江知婳連飲幾杯後,突然想到什麼,将随行包裹打開,取出一捆藥包,正想下樓找小二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客官,我來送餐。”
來得正是時候,待店小二将餐食布置完畢後,江知婳将一捆藥包交到他的手裡,“勞煩小二哥幫煎副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