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小二介紹，餐食是并州特色，精緻的外表下口味也不遑多讓，用晚餐半柱香後，店小二将藥送來。

“王大哥說了，需服七日，每日一副。”江知婳将藥碗推到裴珩前面，催促他喝下。

濃烈的藥味将殘餘的飯菜香侵蝕殆盡，獨獨嗅着，都能知曉其藥苦至極，江知婳瞧着裴珩面不改色地将藥一飲而下，不自覺地蹙起眉間抿了抿唇，好似喝藥的是她一般。

将飲空的藥碗放下後，裴珩剛想拿起一旁的茶杯漱掉口中散不盡的苦澀，掌心處觸及溫熱的指尖，他頓了頓，朝她的方向看去。

掌心被放置一物，裴珩下意識抓取，耳邊傳來溫軟着急的聲音：“這是蜜餞，快壓壓，我都能聞到苦味了。”

原來是蜜餞。

裴珩輕應一聲“好”，清冷的眸光應着周遭的燭光而潋滟極了，黑沉沉的眸底漾開清淺的笑意，蜜餞入口，清甜爽口，沖散了那股苦澀，耳邊偶爾傳來軟糯的輕聲。

“是不是不苦啦？好險在王家村時多買了些，不過也隻剩一點了。”江知婳對着油紙袋裡剩餘的蜜餞如數家珍，将束口紮緊後推到裴珩眼前。

油紙袋摩擦着紅木桌發出嚓嚓的聲音，便聽那道溫軟的聲音說道：“都給你啦，明日我再去買新的。”

裴珩聞言笑了一聲，便聽到江知婳壓低着聲音問道：“我們如今已到了并州，那些人應該不會追來了吧？”

“不會了，并州如今正逢鄉試之際，無數學子湧入并州城，這段時日官府會加強人力巡防，即便他們入了城内，也難以尋到我們的蹤迹。”

“那就好。”

耳邊傳來悉悉簌簌地布料翻動聲，不一會兒卻聽見一道若有似無的歎氣聲，裴珩問道：“怎麼了？”

江知婳單手撐着下巴，另一隻手擺弄着包裹裡的錢袋子，将裡面僅剩的十幾兩碎銀一股腦倒出來，與紅木桌發出嘭嘭的悶響。

“并州的客棧好是好，就是有點小貴，一天要三兩銀子呢。”再次被生活的柴米油鹽壓彎了腰的江知婳歎了口氣，餘光瞥了一眼裴珩。

還得養小瞎子呢，而且這小瞎子似乎挺嬌弱，這點餘銀可撐不了多久了。

雖說她也隻剛穿來這個世界不久，但這段時日不知不覺似乎已經習慣了與裴珩相依為命的牽絆。

不行，不能坐吃山空。

念及此，江知婳猛地拍了拍桌子，發出一聲脆響，挺直着腰杆，義正言辭地說道，“明天我去尋尋商機。”

“并州客棧的價格這麼貴？”裴珩聞言蹙了蹙眉，“商機？”

江知婳點頭，将桌上的碎銀一一歸攏好，揚聲道：“沒錯，這段時日并州恰逢趕考，人流量必定比以往更甚，如果我們做點小買賣，說不定能——

發家緻富。”

江知婳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卻鬥志滿滿。

夜色四合，晚風透過窗棂吹起了窗簾一角，輕柔的晚風将趕路的疲憊漸漸喚醒，将随行包裹收拾完後，朝裴珩說道：“今日累了，先歇息吧。”

“好。”

裴珩起身，送江知婳出門後，江知婳考慮到他的眼睛不便，打着哈欠說道：“就送到這吧，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喊我。”

各自回房後，正在木窗旁空洞地望着樓下不斷傳來地零碎行人地話語聲地裴珩，突然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誰？”

門外傳來店小二的聲音：“公子，與您一同來的姑娘讓送水過來沐浴。”

微涼的微風拂過袖角往外扯着，好似她在牽引着他，回過神的裴珩抿唇笑了一聲：“好。”

……

王家村醫館。

結束一日問診的王佐拖着疲倦的身軀分揀完藥材後，借着清淺茭白的月光踢踏着木履穿過後院，一陣風吹過，院中那株桂花樹簌簌落下，一陣紙張的翻頁聲響起。

王佐有些不明所以，朝桂花樹方向看去，隐隐瞧見石桌上有一張極為熟悉的有些泛黃的紙張被一顆鵝卵石壓着，他走近将其拿起，是他往日裡用來寫藥方的竹紙。

破開陰雲的月光灑在竹紙上，竹紙的邊緣處零零散散的被浸入數滴大小不一的墨漬，可見提筆之人落筆前十分糾結。

泛黃的竹紙上，兩道清秀幹淨的字迹躍然紙上：

霜刃曾傷少年欲，陌上獨走寒雨路，穩暖皆若衆人志，天下無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