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葉點點頭,喝過水,他四下裡看看,發現自己現在正在自己住的那間屋子裡,昏過去的記憶有點蘇醒。
“是何安哥哥帶我回來的嗎?”
“嗯。”謝椋玉應了聲,視線落在他前額上,眉心皺了皺,“很疼吧。”
“這個?”狄葉伸手輕輕碰了碰,“嘶——”他趕緊松了手,委屈道:“剛破的時候可疼了,流了那麼多血呢。”
眼見着謝椋玉的眉皺的更厲害了,他話頭一轉,“不過沒事的大人,我小時候調皮,爬樹下河的,比這嚴重的時候都有過,”狄葉拍拍胸口,嘿嘿一笑,“我身體好,這點兒傷口一下就好了。”
謝椋玉臉色卻不見好,他看着眼前人傻乎乎的樣子,屈指蹭了蹭他的側臉,“慣會在我面前說好話。”
他的手指很快便挪了開,微涼的觸感卻一直停留在皮膚上似的,狄葉摸摸臉頰,覺得近來大人怎麼總喜歡摸自己。
“什麼叫說好話,”狄葉勢要證實自己說的都是真的,二話不說便去扯自己的腰帶,“我腰上便有一條疤,可長了呢,大人你看……哎,你抓我做什麼?”
謝椋玉将他的手挪開了,“不是不信你,”他将扯亂的衣帶理了理,“躺好吧,莫要再亂動了。”
“哦……”
狄葉揪着被角乖乖躺下,盯着謝椋玉看了一會兒,忽然道:“大人,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啊?”
謝椋玉垂下眼,目光定定停在狄葉臉上,“不是我。”
他語氣乍一聽似乎是同往常一樣,可狄葉卻覺得自己莫名從中感覺到一絲絲的不虞。
“不是你派何安哥哥來找我的嘛?”他想了想,從床上爬起來,将謝椋玉的寬袖卷了又卷,連帶着一截手腕,完完整整的露出那隻修長的手,而後一把将那手抓住了放在眼前,一臉認真道:“所以怎麼能不是大人找到的我呢?大人你不要傷心,下次你一定第一個找到我!”
他說完這話,還使勁兒捏了捏謝椋玉的手,“你知道了嗎大人?”
這番話本說的認真,可這語氣,聽着卻實在很像在哄着他。
謝椋玉手被狄葉熱乎乎的手掌包着,指尖有些發癢。
“知道了。”
他長了這麼些年,還是頭一次有人像是哄孩子一樣在這裡哄着他,這感覺實在新奇。
甚至他莫名覺得還…不錯。
“知道就好了。”狄葉看自己的話很有效果,滿意地松開手後自己又躺了回去。
熱度從手上抽離,謝椋玉蜷了蜷指尖,将手掩在袖中。
“狄葉。”
“嗯?”狄葉看向他,“大人,怎麼啦?”
謝椋玉本想說他今日自己出府的事情,可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責備的話便說不出。
他歎了口氣,最終隻是道:“日後若要出府,記得同我說一聲。”
原來是要說這個。
狄葉想起這次險些被人抓走,現在還有些心有餘悸,這會兒自然是什麼都聽謝椋玉的,他後怕的拉緊了被子,點點頭,“大人放心,我以後一定同你說,出去了也早早回來。”
他應的痛快,被子裹得緊緊,隻露出張臉來。謝椋玉低頭瞧一眼,緊繃了一日的心此時才稍稍松懈下來一些,他彎下腰拉開一些狄葉的被子,“蓋這麼緊做什麼,悶得慌。”
狄葉眯着眼睛笑,“嗯嗯嗯,知道了。”
等到謝椋玉到了門邊兒,他想起什麼似的,一下子坐起來,“大人!”
謝椋玉被他這一聲喊的呼吸一窒,“什麼事?”
狄葉揪了揪被角,眼角耷拉着,“大人,我買的布還沒找到呢。”
“……”
“在呢,”謝椋玉無奈道,“明日就給你拿來。”
狄葉這才放心地躺好了,還朝他揮揮手,“謝謝大人,這次沒别的事了。”
窩在被子的模樣很像隻聽話的小狗。
謝椋玉揮去一閃而過的想法,輕輕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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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禮都備好了,是改日送去還是……”
謝椋玉已經換了身衣裳,聞言道:“今日便送去吧。”
他将手中一封信遞給何安,“這個一同交給她。”
何安應了聲,接過信後便下去了。
房内靜下來,謝椋玉閉上眼,輕揉了揉眉心,從袖中掏出條發帶。燭光透過竹青的輕薄料子,仿佛使這顔色更沉了些。
單看着沒什麼特别的,可在狄葉頭上時,卻好像同它的顔色一樣,透着勃勃的生氣。
生氣……生氣。今日他險些以為自己要見不到這‘生氣’了。
謝椋玉想起狄葉那張常帶着笑的臉,不禁彎了彎眼睛。
或許他缺的正是這點兒生機,所以一旦不在眼前,便亂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