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子在桌上磕出一聲響，齊明煊眼波轉了轉，笑着挑起那袋子，解開外紮的繩子，口子一張開，便露出裡面的魚雕。

魚雕栩栩如生，恍然如真，他将這木雕拿出來放在掌心，魚兒不大不小，恰好占了半張手掌。

“原以為你是胡說的……想不到竟然當真會雕。”

齊明煊指尖掃過魚尾的紋路，鳳眼在狄葉臉上掠過，“這魚兒雕的仔細，不錯，值我那件衣裳。”

“是吧，我也覺得我雕的還不錯……不過什麼叫值你那件衣裳？”狄葉坐直了，“大人不是都還給你了嗎？不許再提了。”

“好好好，不提便不提。”齊明煊收好了木雕，視線落在狄葉臉上。他沖狄葉笑了下，道：“我還有一事相求。”

狄葉本想給了東西就回去，沒料到他這樣說，便道：“什麼事啊？”

齊明煊笑眯眯的，“你先說答不答應。”

狄葉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不答應。”

齊明煊：“……”

他輕咳兩聲：“今日尚早，你家大人總不至于要你現在回去，你跟我……”後頭的話沒說完，狄葉眼睛一瞪，“去哪兒玩兒都不行，我得回去。”

“…既然如此，”齊明煊歎口氣，垂下眼來，“我也不便強求，隻是我自幼便沒什麼親近的朋友，想去什麼地方都隻得一個人去……”

他話未說完，先深深歎了一口氣。這一聲歎息實在悠長，叫人難以忽視，狄葉站起來又坐下，揪着手指頭許久，很是無奈地開口，“你想去哪裡？”

————

長安城天子腳下，繁華富庶，一片繁華裡有三個地方是不得不去的。除了仙音閣和逢春閣外，便是琉璃坊。

從齊明煊口中聽到琉璃坊這名字時，狄葉還有些不解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偏生齊明煊一副神秘的模樣，問什麼也隻說去了便知道了，他隻得懷着一腔的疑惑跟着齊明煊到了琉璃坊。

琉璃坊是座不高的樓，外觀似塔，白日裡無燈，看着隻覺檐角飛揚的木樓造型奇特，瞧不出具體的來。

齊明煊搖搖折扇，笑着看狄葉一眼，“這便到了。”

狄葉仰頭看眼前的樓，方才在遠處乍一看未曾發覺，此時在近處才發現琉璃坊的檐角嵌着琉璃瓦，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好不耀眼漂亮。

他一向喜歡漂亮的東西，見這裡亮閃閃，不覺對裡頭更加好奇，“這樓真好看，裡面是什麼呀？”

齊明煊掩扇一笑，“進去一看便知。”

一進坊内，便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馥郁香氣，輕薄的紗幔半掩，随人影飄動。

琉璃坊外觀的琉璃瓦片流光溢彩，内裡陳設卻是雅緻的，清一色的水藍，看着倒清淨。狄葉好奇地四下裡觀察，沒看到有人，卻看到幾架古琴。

他初次來這樣的地方，雖是好奇，但也拘謹，反觀齊明煊便輕車熟路了，看樣子是已來過許多次。

兩人繞過那幾架琴，便有一人出現，迎了出來。

那人生得一副好樣貌，一雙桃花眼看着人時深情款款，身形也高挑，仔細看去，竟是比齊明煊都要高上一些，他穿的鮮豔，绯紅的顔色男子本穿的少，在他身上卻是極合适的。

他站在一步之外停下，沖齊明煊拱了拱手，桃花眼裡含着笑意，“這不是齊公子嗎，怎麼，今日終于得了空來我們琉璃坊了？”

齊明煊慢悠悠還了禮，笑着道：“這話便不對了，就算是不得空那也是要來的，坊主還不知道我嗎？”

被稱作‘坊主’的男子桃花眼挑了挑，面上笑着同他寒暄幾句，視線接着流轉着飄到站在齊明煊身後一臉好奇之色的狄葉身上。

齊明煊注意到他的目光，身子一偏，便将狄葉讓了出來。他扶着狄葉的肩膀，笑着道：“差點兒忘了，這位便是琉璃坊的蘭坊主，這位呢…”他看了眼狄葉，狄葉這才起來自己還未告訴他自己的名字，隻得自己張了口：“狄葉。”

“狄葉……”蘭坊主輕聲重複了句，桃花眼微眯着看向狄葉。他擡腳上前一步，垂下眼伸出修長的手在狄葉肩上輕拂了拂，“蘭暮清，你若是願意，直接喚我的名字便好。”

他聲音也是低醇好聽的，說話時又是副輕緩柔和的語氣，落在耳朵裡如清醇的琴音，勾着人想多聽一些。

狄葉悄悄揉揉耳朵，小聲叫他：“蘭坊主。”

蘭暮清輕聲笑了，眼光不加掩飾地在狄葉臉上、身上掃過，最後停在狄葉的一雙清澈的圓眼上，“你這朋友我沒見過，日後可得多來。”

齊明煊掩着扇笑，“這我可說了不算，今日這次我都求了他許久，下次說不準就不來了。”

蘭暮清笑了笑，沒再多言。他朝齊明煊伸出手，作出一個‘請’的動作，視線似有若無落在狄葉身上，“二位，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