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探進去一會兒,碰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剛摸着是冰冰涼涼的,表面乍一觸碰是光滑的,再摸,便能摸到一些略粗糙的起伏。
狄葉一怔,掏出來一看,一時竟是愣住了。
這東西小小一個窩在掌心,豎着兩隻耳朵,正是他初次進了相府後給謝椋玉雕的那隻木兔子。
若不是今日看到,恐怕連他自己都快要忘了,當時他匆匆的送了這樣一隻并不十分精緻的木兔子給大人。
狄葉用指尖碰了碰兔子的耳朵尖兒,看着那兔子半晌,合起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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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靜悄悄的,燭火默默燃着。
小厮托着茶盤上了茶,又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
茶是新煮的,香氣徐徐地自杯中卷出來,散入一室的甯和裡。
書案上紙頁堆積,壘成了半山,在蠟燭的光下隐隐地在案上投下一片陰影。謝椋玉擱了筆,揉開了眉心那一道褶皺,才端起那茶,潤了潤幹澀的唇。
這是錦州的懷安城,他來這裡已經一連三日有餘,仔仔細細将這錦州上到刺史陸時全下至底層官員查了個透徹,算是将這事給理了清楚。
事情處理妥當,他已經上了書,将大緻情形說明,再過幾日,便得回長安複命。
屋子裡頭悶的很,謝椋玉擱下茶,起身到了窗邊,将窗戶推開半面,外頭很快地便吹進一陣子冷風,徐徐而入,他一仰頭,看見天幕上懸着一輪月,月光蒼白,沒什麼星子,約莫明日是不甚好的天氣。
江州距這裡不過是半日的路途,他剛到了懷安便開始處置這裡的事情,待到此時閑下來,不覺地便想起狄葉。
也不知道他此時是在做什麼,自己留下那錦囊,約莫他也是看過了,也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跟着自己回長安。
風是有些更大了,天上隐隐地飄着一些薄薄的陰雲,謝椋玉靜站一會兒,輕輕合上了窗,心想明日約莫是要下雨的。
窗子剛關上,便有人叩響了門,他敲了門緊閉的門,溫聲道:“進來。”
門外的人匆匆推了門,是個戴帽子的小厮,很着急的模樣道:“大人,外頭,外頭有人找你,說是讓小的馬上來通報。”
謝椋玉擡起了頭,定神看着那小厮,“可有說是誰?”
小厮擦了擦額上的汗,咽咽口水道:“回大人的話,是,是公主。”
謝椋玉眉心一凜,擡了擡手,“讓她進來,在正廳稍坐。”
小厮忙回了個是,便轉身匆匆離去。
等到杯中茶涼,謝椋玉才起了身,推門出房。
正廳外,小厮一眼看見謝椋玉,忙跑過來低聲道:“大人,您可算來了…”他擦擦汗,“公主在裡面等了許久,都要生氣了,剛才可把茶杯都打碎了!”
小厮十分緊張,謝椋玉看他一眼,卻是神色淡淡的,道:“你先下去吧。”
小厮一愣,拱了拱手,道:“是。”
謝椋玉這才緩步進了屋内,一進去,果然看見平昭坐在裡面,面上神色不耐,他視線一瞥,看見她腳下一攤水,估摸着便是那觸了黴頭的一杯茶了。
聽見聲響,蕭平昭轉過臉來,瞧見謝椋玉時眼中一亮,卻又很快壓下來,眼角一斜,募地站起來冷道:“丞相大人好大的官威脅,你倒是讓本公主好等。”
謝椋玉未作聲,走近了才微微低了低頭,擡了擡手道:“殿下久等。”
蕭平昭瞪他一眼,氣急道:“你也知道是叫我久等了?”她垂了垂眼,聲音一低,“也隻有你敢叫我等。”
謝椋玉微不可察地後退了些,“錦州路遠,殿下來此想必是有要事。”
蕭平昭緊緊盯着他,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微眯了眯道:“你是一個人來的錦州?”
謝椋玉眼尾揚了揚,“臣是奉命來錦州辦事,殿下此言是何意?”
他語氣不冷不熱,聽得平昭無力可使,咬了咬牙,卻忽地笑出聲來:“你在我面前,當真是裝傻裝的厲害,早在梨城之時,你應當就知道我在那裡了吧?如今倒是這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謝椋玉靜靜望着她,“是嗎?殿下何時去的梨城?臣當真不知。”
“你!”
平昭猛地走近一步,一副氣急的模樣,良久,她忽地轉身坐下,理了理衣裳:“随你怎麼說,反正今日本公主已經來了,時候已晚,今夜…”她唇角一揚,仰頭直勾勾看着謝椋玉,拖長了尾音:
“本公主要住在謝相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