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時間内城内又恢複安靜，溫臨晚有些呆滞地看着半空，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耳邊是蘇沐曦的詢問：“要跟上去看看嗎？”

要去嗎？她有些想去，但心底又有些害怕，可到底在害怕什麼，她又不能确定。

蘇沐曦見她遲疑，便拉着她的手往傳送陣走去：“走吧，我們去看看。”

溫臨晚一路都在沉默，臨到傳送陣前，才使勁搖頭，拉住姐姐：“不去，姐姐，我不去。他們和我沒關系，我不想去。”

蘇沐曦見狀，便停下腳步，笑着摸摸她的頭：“好吧，你不想去就不去。”

兩人回到小院子裡，趁着晚晚去給花澆水，蘇沐曦把慕冷的陰木牌放回她的儲物戒指裡。

也不知自己的首徒和小徒兒，霜堯真人會選哪一個？他會和那所謂命運裡一樣，把首徒的丹田挖給小徒兒嗎？

她有刻意關注天臨宗的消息，很快就知道慕冷本因傷害同門，要被懲罰，但又因他解決掉一隻魔，行事情有可原，此時隻是被關在思過崖。

鳳音被捅破丹田，痛不欲生，體内靈力留不住，修為一降再降。憫心真人極力救治也隻是保住她一條命，但對于她傷痕累累的丹田毫無辦法。

她表面的傷口愈合，但丹田處被仙劍劍氣攪個粉碎，還有不少劍氣留在其中，除非她自己能收服這些劍氣，不然傷好後丹田處也常常如受千刀萬剮般疼痛。

她得知消息後不久，溫臨晚便也通過弟子牌知道劍峰上的事情，看着慕冷受的懲罰，她不知不覺淚流滿面，躲着人大哭一場後才回到蘇沐曦身邊。

她抱住姐姐：“姐姐。”

她是躲着蘇沐曦哭的，所以蘇沐曦也沒拆穿她，隻是摸摸她的頭。

那之後，她便像是想通什麼一樣，不再郁郁，夜裡也沒再出現夢中哭泣的情況，蘇沐曦将她的變化看在眼裡，在她試着運轉靈氣想要修煉時沒再阻止。

不過她既然好了，蘇沐曦也不準備繼續住在離雲州，把東西一收就準備離開。出門時就見到玉傾，他盯着手挽手的兩姐妹，有些試探地問：“你們要去哪兒？海邊嗎？”

“關你什麼事！”溫臨晚下意識回到，不過想到這人對姐姐不會有回應的感情，她又想起他的可憐，便收斂臉上的表情。

但她還是不想玉傾跟着她們，所以她眼神閃爍，點頭：“對，我們去海邊。”

“好。”玉傾看看安靜的蘇沐曦，再看看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溫臨晚，“那你們早些回來。”

看着兩姐妹走遠，玉傾回到自己的住處，收好東西便遠遠跟上去。他自然也知道自己這行為有些太不要臉，可是沒辦法，誰讓是他喜歡蘇沐曦呢？

姐妹倆四處遊曆，偶爾回到天臨宗看看，得知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鳳音自從丹田破裂後修為便一步步跌落至練氣期，且她的體質也在這場重傷後變得破敗，便是練氣期，也比尋常凡人更柔弱，因此她不再出現在人前。

霜堯真人外出遊曆不久，不知從哪兒撿回一個小乞丐，不小心被劍峰中的其他弟子撞見，本以為他是要再次收徒，但不久後小乞丐便消失在劍峰。本來衆弟子也隻以為是霜堯真人把人放回去，直到修為恢複至築基期的鳳音再次出現，她完好無損的模樣惹來不少人驚詫，也讓當初見過小乞丐的弟子心生懷疑。

畢竟，這世上能修補丹田的，大概隻有仙草，可青葉界哪來的仙草？鳳音到底是如何補好丹田的？

那弟子沒忍住，将心中猜測說與朋友聽，流言便在門中流傳開來。此事惹得掌門關注，掌門熟悉門中某些禁術，控制住鳳音，請憫心真人仔細檢查過她的身體，确認事情如她所想，随後霜堯真人便被抓住。

掌門派人仔細搜尋過劍峰，在一處密室發現失去丹田死去的小乞丐，被見過她的弟子指認後，諸峰峰主與萬法司刑律司一起，給霜堯下判決。

霜堯被判處廢除修為，逐出天臨宗，他的刑罰由掌門親自動手，一劍刺破他的丹田，攪碎元嬰，他的修為在瞬間跌落，面容也迅速衰老。

霜堯被逐出天臨宗沒幾天，慕冷柳承纓和鳳音三人也受不了門中其他弟子對他們的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自請離開天臨宗。

掌門沒有阻止他們，隻是也不曾遮掩霜堯被罰的原因，很快青葉界其他宗門也知道此事，不僅修為被廢後迅速衰老的霜堯流落街頭，連慕冷三人也沒有正派宗門願意接收，慕冷與柳承纓還能回到家中去，鳳音卻隻能做個散修。

溫臨晚是在很久很久之後再遇見鳳音的，她正忙于與一隻金丹妖獸打鬥，但很快處于下風。

或許是因為旁人的丹田到底不好用，她的修為停滞在築基巅峰，不過她的劍術極好，溫臨晚順手幫她解決妖獸後，兩人還坐在一起聊了幾句。

她們對彼此不算太熟悉，畢竟兩人的交集也隻有最開始那幾天的友好相處。

面容成熟的鳳音看着身旁依舊宛如少女的溫臨晚，語調裡帶着懷念：“當初我第一次見溫師姐，溫師姐還幫我梳頭發，那是我最好看的時候，可惜……”

溫臨晚也回想起那時，那段記憶被翻出來後還顯得很明亮，隻是後來兩人的交集特别少，像是兩條筆直的線，隻有那一點點交集便迅速向着兩個方向遠去。

她看着現在的鳳音，雖然因為時間流逝成熟很多，但也是美麗的：“你現在也很美。”

兩人說到底沒有大的矛盾，隻是不熟悉的兩個人。

鳳音停頓片刻，再次露出笑容，她說起自己近況，還邀請溫臨晚有機會去她家中做客，最後還問起蘇沐曦。

“我姐姐這段時間在别處曆練，她說我不能總和她黏在一起，總要獨立起來，所以不願意我跟着她。”

“你們的感情真好，當初我見到你們，就想要是我也能有個親人在身邊就好了。”

溫臨晚笑着道：“你現在不是也有自己的家了嗎？”

鳳音想到自己的家，和家裡的人，便也點點頭。第二天，兩人分别前，看着即将走遠的溫臨晚，鳳音鬼使神差道：“其實當初，我一開始不願意接受别人的丹田，但是當一個廢人的感覺太難受了，即便無人對我嘲笑歧視，我也日日活在陰影中，所以師尊對我提起那個秘術時，我翻來覆去三天三夜，接受了。”

“我是不是特别自私？但是，我也不想的。為何偏偏是我這麼倒黴呢？”

溫臨晚轉身回頭看着她，神情一瞬間有些恍惚，她看着有些羞愧又糾結的鳳音，許久才道：“被奪去丹田的不是我，我也沒資格替别人原諒你。你既然當初做下選擇，那種種後果也該承擔。”

鳳音聞言有些愣神，随即深吸一口氣歎出：“是啊，當初的一切都是我的選擇，不管什麼後果也都是我應得的。”

溫臨晚這就想走，又聽到鳳音說：“三年前我還碰到慕冷師兄與柳承纓師兄，他們兩個過得也不算好。”

“慕冷師兄的修為莫名停滞，幾次想要破丹成嬰都不成功，差點走火入魔。柳師兄被家中逼着娶妻，他不願意便逃出來，喜歡上一個女子，卻不曾想對方修魔道，他險些死在對方手上，隻是也因此傷及經脈，同樣修為停滞。”

溫臨晚聽完這兩人的境況，心中雖有一絲細微不可查的快慰，但更多的還是平靜：“我知道了。這就走了，再見，鳳音師妹。”

“再見。”鳳音朝着她揮手，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幹嘛要在溫臨晚面前說起兩位師兄的境況，但看着毫不在意灑脫離去的溫臨晚，她莫名覺得心上纏着的無形的線松開了一些。

直到看不見溫臨晚的背影，她才帶着自己的收獲朝家走去。

……

蘇沐曦是在一處秘境裡死去的，彼時她已元嬰巅峰，隻差半步踏入化神。但世界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早在幾年前她就有預感自己沒法長久待在這個世界，魂魄與身體原本緊密的聯系在變弱，所以哪怕晚晚極度黏她，她也找借口讓兩人分開。

她離開晚晚，離開天臨宗，離開家之前，和所有自己見得到的人道别。

也是那麼巧，她們的娘親和爹爹在那時候用上蘇沐曦給的跨界傳送符，滿身狼狽地逃回來。

她和妹妹一起照顧渾身是傷的爹爹娘親，期間順便與所有長輩送上小禮物告别，又額外準備許多張跨界傳送符給母父。她也給師尊送了兩張，畢竟師尊很早之前就對她做的這符感興趣，隻是她從沒開口詢問過。

把大半身家轉到幾個儲物袋裡，直接混在爹娘和妹妹的随身物品中，她們總會有機會用上。

她隻帶着窺世鏡，絮雪與羨音，離開天臨宗後随意挑了一個秘境走進去。才剛進入秘境中，迎面就是一隻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玉傾緊随在她身後，看見莫名停在原地沒有反擊的蘇沐曦便心中一驚，連忙去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