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海尤其會看眼色，片刻後就有宮女端來一壺玫瑰露調的蜜水，淡粉色的格外漂亮。

皇上親自端一碗喂到女兒嘴邊，看着小娃娃咕嘟咕嘟全都喝完，他感覺這過程挺有趣。

眼看着小姑娘喝完甜水又抓着糕點吃，皇帝不由看看她的肚子，已然圓鼓鼓起來，他沒忍住伸手戳了戳，也不曾控制力道，把慕容曦戳得有些痛。

慕容曦沒忍住，當即皺起眉頭伸手打他的手臂：“好痛！你不要戳我的肚子！”

皇帝并不在意三歲小孩子的這點力道，相反被女兒打手臂對他而言是很新奇的體驗，他最寵愛的公主也不敢如此。

皇帝還是收回手，隻是在慕容曦想再拿糕點時把盤子端遠些：“你已經吃飽了，再吃容易撐壞肚子。”

“可是……”慕容曦有些着急，但被抱着的她也隻能眼睜睜看着糕點被拿走，一回頭看見慕容昱臉上不容置疑的表情，她咽下就在嘴邊的話，乖順地收起臉上的不滿，轉而拿過新滿上的蜜水，詢問他，“我能喝這個嗎？”

他不是溺愛她的爹爹，她目前不能在他面前發脾氣，她要記住這一點。

慕容昱不知為何，聽到她這樣詢問，竟莫名品出一絲可憐巴巴來，他隻是不想她撐壞肚子，喝水自然沒問題：“可以。”

“謝謝。”

慕容曦得到肯定，便連着喝兩杯蜜水，喝到實在喝不下，才停下。

她無事可做，而慕容昱抱着她也沒想着要做什麼，兩人之間一時寂靜無聲。

亭子外就是梨樹林，林中偶有鳥雀的鳴叫，時不時又有涼風送爽，慕容昱更覺得心中甯靜惬意，此前因為政務而生出的煩悶都一掃而空，遇到的難題也似乎有了解決的靈感。

順着那一點靈感不斷完善，慕容昱眼睛一亮，起身就要回宮繼續批折子，吓得慕容曦連忙摟住他的脖子，他才想起來自己手上還抱着女兒。

慕容曦連忙穩住自己的身體，随後便立刻看向慕容昱，比他還要先發問：“你要去做什麼？”

“回宮批折子。”慕容昱答道，答完看着手上的小娃娃，這才意識到他不好把孩子帶回勤政殿。

他正要吩咐江城海将孩子送回去，就聽到小女孩聲音稚嫩，語調平靜：“哦。你要走了。那你把我放下來吧。”

莫名的，聽着她說的話，慕容昱心裡有些不舒服，他垂頭看向懷裡的小孩，可能是角度問題，他看不見小姑娘的臉，略一思索便把她舉起來，讓她視線與自己齊平。

随後，他就看到慕容曦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他也是此時才注意到小姑娘臉上也沒什麼肉，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來江城海剛剛說的話，她的母親已經去世，而她獨自住在碧晨宮。

慕容昱心底忽然湧出一些心疼，是不是因為母親的離世，所以她默認自己會被所有人遺棄？也默認他這個父皇去别的地方就不會帶着她？

她之前就在試圖烤魚吃，糕點吃到撐也不願意停下。三歲的孩子，抱在懷裡輕飄飄的，他還記得自己的大皇子三歲時，特别敦實，抱在手上沒一會兒就手酸……

越想他就越心疼，随之而來的是一些怒氣，他眉頭緊緊皺起，但目光在觸及慕容曦時又緩和下來：“你跟父皇一起走。”

一旁江城海時時刻刻注意着皇帝，自然不會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變化，心下把這位小公主的事記住，隻等沒人時提前派人去查。

慕容曦不知道對方腦補了什麼，看到他神情變化，但對着自己是柔和的，她心裡就松口氣，聽到他要自己跟着他，她想想也沒反對。

趁着慕容昱重新抱住她，她連忙調整位置讓自己坐得舒服些，動完就連忙抱住便宜父皇。

因為他真的不會抱孩子，手也不知道要放在孩子後背擋着，慕容曦覺得自己要是不抱住他，很可能會被甩出去，或者當場來個倒挂金鐘。

但慕容昱感受着小孩子抱緊自己的動作，隻覺得她愈發可憐可愛。

慕容曦是第一次以成人視角觀賞這座皇城，禦花園奇珍異草尤其多，各色花朵争奇鬥豔。走出禦花園候，又是長長的似乎沒有盡頭的宮道與宮牆。

她被慕容昱抱在懷裡，坐着轎辇行過，遇到的所有人都要朝着她跪下，隻能看到她們烏黑的頭頂，除了頭飾有些不同，其他的沒有差别。

所有人都要臣服在皇權下。

慕容曦心裡想着，面上沒什麼表情，她安靜地左顧右盼，到達勤政殿後也做個乖乖小孩，坐在椅子上對着一盤葡萄望眼欲穿。

慕容昱處理完此前讓他感覺棘手的政務，也有閑心擡頭看看自己帶來的小孩，她過分安靜，他剛剛忙碌時直接忘記殿中還有個三歲的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孩子。

想起上一次他帶着小三兒來這裡時，她鬧騰得像是要把宮殿的頂都掀開，再一對比就顯得慕容曦尤其乖巧。

特别是，他一擡頭就看到她眼也不眨地盯着一盤葡萄，那模樣莫名惹得他笑起來：“想吃就吃吧，隻是不能吃太多，過會兒還要用晚膳。”

他說完便看到，沒什麼表情的小姑娘眼睛刷地亮起來，擡頭看着自己眨巴眨巴，随後試探地伸手：“我真的吃了哦！”

“吃吧！”慕容昱失笑，點頭後就看見小姑娘立刻摘下一顆葡萄往嘴裡塞。

來到這裡三年，慕容曦第一次吃到這麼新鮮的水果。前面兩年好歹是因為她不能吃，最近這一年她能吃飯之後，真是對什麼都饞。

她的母親不受寵，性格也不強勢，宮中的人拜高踩低，平時隻是克扣她們母女的飯菜，還是因為她母親時不時要去皇後那裡請安。

雖然皇後娘娘基本上不會見她，但有時會讓身邊的大宮女出來對她說幾句話，而且過年過節也記得她們，會賞點東西。

但皇後娘娘偶爾的眷顧不會讓那些宮人覺得無寵的小小美人值得忌憚，她們能吃個半飽，但别的東西，如水果冬衣火炭能扣下多少就扣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