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到甜滋滋的味道，鼻尖是葡萄的香氣，慕容曦眼睛一酸，想起娘親爹爹和妹妹。若是在她們身邊，她想吃多少葡萄都可以，想什麼時候吃都可以。

可是，她回不去了。

她想忍住眼淚，但三歲小孩的身體太難控制，沒等她反應過來淚水就已經流出來，她隻能手忙腳亂地去擦。

忽然身體騰空，她來不及反應就被抱進懷裡，慕容昱沒想到小孩吃個葡萄還能哭，但她哭得安安靜靜，也不惹人厭煩。

順手拿過江城海送上的帕子給她擦眼淚，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哄這樣哭的小孩。若是他的小三兒，哭的時候大吵大嚷，他隻需要多送些禮物就能哄好她。

“這麼喜歡吃葡萄？往後每年夏天都讓你吃葡萄，别哭了。”

慕容曦好不容易擦幹淨眼淚，聞言仰頭看他，努力擠出個笑容來：“謝謝。”

這兩個字已經不是第一次從慕容曦的嘴裡冒出來，之前皇帝都沒太在意，此時卻覺得這兩個字聽着不太順耳。

但他還來不及細想原因，就被慕容曦扯動手臂，盯着小孩揪着自己衣袖一角的手，他聽見小姑娘詢問：“這一盤葡萄我吃過了，沒吃完的可以讓我帶回去嗎？我保證今天晚上不會偷吃，會留到明天再吃的。”

她說的話内容實在有些可憐，慕容昱聽着就覺得有些心軟，他點點頭，就見小孩眼睛亮起來，忽然傾身，額頭靠在他身上蹭蹭。

慕容曦有些高興，三歲的身體比腦子先反應，做出某些不符合她性格的動作。前世她還小的時候，常被妹妹拉着一起向爹娘撒嬌，雖然長大後她就不再那樣，但某些習慣卻被保留下來，成為她的本能。

她高興完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連忙坐直身子，雙手無意義地忙碌片刻，就找到正确路線，去摘葡萄。

慕容昱把她的神情動作盡收眼底，眼中愈發柔和，伸手摸摸小孩的頭，能感覺到她的身子突然僵住。

他覺得，自己此時就像是撿到一隻不懂露爪子的小貓，她非常警惕，被人靠近時會忍不住往後縮，但别人對她好，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對人蹭蹭貼貼，貼完又懊悔地想要跑遠。

慕容曦吃着葡萄，身體很快放松下來，雖然她很不習慣别人摸自己的頭，但眼前這人是她的生身父親，又是這個國家權力最高的人，她也隻能忍着不适努力習慣。後來慕容昱愈發過分，伸手掐她的臉，她也隻是皺着眉頭忍耐。

慕容昱眼中的興味更濃，不過很快他又想起自己沒做完的正事，放下女兒便去忙碌，忙到傍晚才做完。

他與慕容曦一起用的晚膳。

用完晚膳，慕容曦就知道自己該回去了。

慕容昱隻是偶然撿到自己其中一個女兒，帶在身邊一天已經算非常寵愛，他可沒有留個小孩在身邊睡覺的想法，晚上他還是要去找愛妃睡覺的。

他令江城海将慕容曦送回去，江城海自然知道該做些什麼。

慕容曦跟着江公公往殿外走，本來有宮女想抱着她，但被她拒絕。

就在她将要跨過那道門檻時，她忽然停住腳步，摸摸自己吃得圓鼓鼓的肚子，為了以後的幸福生活，她得努力。

她回過頭小跑到慕容昱面前，仰着頭看向他，想着自己現在是個三歲小孩，就算說話冒犯到皇帝，他應該也不至于虎毒食子，

“你明天還能來看我嗎？我就住在碧晨宮。”

慕容昱有些詫異，他腦海裡跳出的第一個回複是不會，畢竟他每天都很忙，不過他很快又反應過來對自己的女兒說這樣的話，顯得他有些冷酷無情。

不過不需要他回答，慕容曦就又道：“你要是太忙來不了，我可以來看你嗎？我很乖的，肯定不會打擾到你！”

她仰着頭有些緊張盯着慕容昱，如果他拒絕，那她就找不到理由過來蹭飯，到時候就又吃不飽。

她當然知道一開始肯定還是能吃飽的，畢竟今晚是皇帝派人送她回去。但得不到皇帝關注的公主她又不是沒當過，在對方兒女衆多的情況下，她要努力找借口得到他更多關注，這樣才能保證她一直能吃飽。

慕容昱垂頭盯着小姑娘看，他沉默的時間越長，她眼中的情緒越明顯，就在她露出失落的情緒，将要低頭轉身離開時，他忽然開口：“你是我的女兒，自然想什麼時候過來看我都可以。”

他的一句話，讓對方驚喜地轉身回頭。

慕容曦高興極了，這代表着她未來肯定不會像前幾天那樣還需要自己去禦花園找吃的。不過，她沒忘記皇帝口頭上的話有時當不得真。

她眼巴巴地看着慕容昱，無師自通地示弱：“你可以給我一個證明嗎？要是，要是我來的時候被人攔住怎麼辦？”

慕容昱心裡有一瞬間覺得這孩子過分聰明，但又想到這是自己的女兒，就該這麼聰明，他随手從腰間取下玉佩，放到女兒面前：“這個當做證明，如何？”

慕容曦擡頭看向這枚玉佩，半黑半白，外圈是一黑一白兩條龍，中央的圓珠又雕刻成陰陽魚，實在是很漂亮的一枚玉佩。

她鄭重地雙手接過玉佩，仰頭認真地道謝：“謝謝。”

道完謝她略停頓片刻，補充道：“父皇。”

慕容昱聽到她喊父皇，還有些發怔，等人跟着江城海都走遠了，他才回神。他的神情有些怪異，但算不上生氣。

想到他遇到的這個女兒，這一整天裡，除了剛才，一直沒喊過他一聲父皇，他心情就有些複雜，感覺也很奇怪。

但顯然，他沒對這個女兒産生厭惡反感或是生氣，甚至心底還覺得這個孩子性格有些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