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能感覺到,被按在她手下的館長,正在逐漸變得僵直。
向着門外飛去的利箭失去了控制,丁零當啷落了一地。
路陽的增幅倒計時還剩十秒,館長的眩暈狀态随時都有可能結束。她飛快地瞥了一眼任務面闆:
【主線任務:讓博物館重回甯靜】
【完成進度:90%】
就差最後一步,得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岑今垂眼,冒着電光的【雷神之錘】已經被她握在手中。
她帶着姜月月向後退去,長臂一伸,攜帶5000V高壓電的錘頭不偏不倚,直搗館長的後頸。
皮肉燒焦的滋啦聲在一片寂靜的房間中響起,他的五官因劇痛而在瞬間扭曲,神智在電流的刺激下恢複清明,目光重新有了焦點,眼神中卻盛滿了驚恐與絕望。
“嗬……嗬……”館長喉間擠出艱澀的氣聲,電流燒毀了他的聲帶,那些狂妄的、傲慢的、輕蔑的話語,就這樣被永遠封存在他焦黑的喉管間。
岑今和姜月月在五六米開外,冷眼看着他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闆上。四肢扭曲痙攣,兩腿之間滲出深色的水漬。
第一次見面時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的人,此刻卻在他們的腳邊失去了氣息。
帶着煙花特效的光屏在岑今眼前炸開:
【主線任務:讓博物館重回甯靜】
【完成進度:100%】
「恭喜你完成了智械博物館的全部體驗!舞會已經落幕,在這個月圓夜,是敲下回車執行代碼,還是逆流而上殺死館長?——想必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岑今照例是對直播間的觀衆們行了個紳士禮,然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館長似乎是她親手殺死的第一個人。
彈幕很熱鬧,密密麻麻地刷着“完結撒花”之類的話語。她心不在焉地掃過去,問了一句:“你們說,我在副本裡殺了館長,算是殺了人嗎?”
彈幕依舊飄着一模一樣的“完結撒花”,沒有人回答。
“岑今老師!月月老師!”路陽變回人形之後身上髒兮兮的,像隻流浪小狗一樣跑了過來,“收工收工!這次隻打了半天工,性價比拉滿,嘿嘿。”
姜月月打着哈欠:“生物鐘亂了,我要補覺。”
“好,收工!我們出去見,這次多休息兩天。”岑今擡頭笑了笑,順便和他們擊了個掌。
這兩人的動作很快,手掌還沒放下來,就一前一後消失在了空氣中。
“我也先回去了哦,今晚運動量超标了,心髒疼。”林思妍捂心口,弱弱地走過來,和之前拿着手術刀捅智械的形象判若兩人。
岑今點點頭,頭還沒點完,林思妍也迅速地退出下線了。
這三位真是,下班第一名。
她轉身看向站在卧榻邊沒動的談聞:“你不走?”
“之前說想把幾個展廳都參觀一遍的。”談聞白皙的皮膚上凝固着大大小小的深紅血漬,看久了竟有種怪誕的和諧,“要一起嗎?”
岑今一愣。她本就想留下來再研究研究這個副本,沒想到談聞也有這個想法。
不過她才不信談聞隻是為了參觀展廳,她也懶得和他繞彎子,于是幹脆利落地問道:“你也覺得副本有問題? ”
這下換談聞愣住了。在進入模拟艙之前,他的生活中充斥着虛與委蛇的寒暄、你來我往的算計,好像很久都沒有聽到過這麼直截了當的問話了。
他移開眼睛,聲音很輕:“嗯。”
其實上個副本結束的時候,岑今就隐隐覺得有些奇怪了。系統任務完成之後,主播們并不會被強制清退,而是可以自主退出。副本世界也沒有暫停,而似乎仍然依照着原本的邏輯繼續運轉。
剛剛她明顯是在向直播間觀衆發問,彈幕中卻沒有出現哪怕一條回答,而是停留在滿屏的“完結撒花”——系統任務結束了,直播也停止了,那這個副本還會繼續“演出”更多的劇情嗎?
岑今沒有在第一時間退出,就是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另外,她也想回到二樓,去看一看那幾位被她無情拆機的光腦智械,她實在是覺得有些愧對他們哥幾個。
“好,那一起走吧。”她揚起一個笑,招招手示意談聞跟上。
房間的一角,躺着變成了一堆廢鐵的監控智械。牆面或許是在之前的打鬥中被館長掀開了,露出内部交錯的線路。他的手插進了電路接口中,被燒得焦黑。
原來之前的斷電,是他用自己的軀體實現的短路。
岑今安靜地看着監控智械。他的身上不止是零件的損壞,而是和之前的智械一号一樣,内部的電路都完全被燒毀了。這裡沒有可替換的材料,她沒法修好他。
監控智械的願望,他們幫他實現了。隻是可惜,他沒能親眼見證館長的死亡。
“别看了。”談聞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你說他這樣,”岑今頓了頓,像是在斟酌着措辭,“算是死了嗎?”
“他還有機會被修好。”談聞的目光落在岑今身上,他看得出她的糾結,與一點點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