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四秒、五秒、六秒……還未到底,鼻尖嗅到的泥土味道很嗆人,可耳邊卻沒有一點聲音,身體也沒有受到撞擊,說明這個陷阱很深、寬度很大、周遭沒有障礙物,不像是捕獸的,倒像是專門為人挖的。
秦绯說?
顧相以的腦海裡面還想着上他的當了,既然是他挖的,那就不考慮安全的問題,當他的身子放松下來,才感受到秦绯說将自己禁锢的有多麼牢固,且在墜落的時候換了一個方向,變成自己在上,他在下。
“砰!”
巨大的聲響把顧相以給震耳鳴了,也或許是聲音沒來之前耳朵預判了接下來的聲音超出了聽力的極限,自發耳鳴形成隔闆。盡管是有想保護的心,可在耳鳴下,仍能聽到響聲,聲音為什麼會這麼大?如果是秦绯說挖的陷阱,底下沒有軟墊嗎?
不怪顧相以以為是秦绯說,聯合他的上一句話,誰又能不多想?直到血腥味蓋過了泥土的味道,他後知後覺發現不對勁。第一反應查看秦绯說的狀況,剛試着動身子,一股從未感受到的疼痛自膝蓋蔓延至全身,痛到他無法呼吸。
顧相以承受過很多很多的痛苦,仍無法承受膝蓋幾乎碎掉的現狀。
“顧相以,你還好嗎。”
顧相以回答不上來,說不出一個音,就連秦绯說的聲音入耳,都感覺要取自己性命一般得難受。
秦绯說的聲音平穩,他在自己的身下,怎麼可能完好無損,是無痛症在疼痛來襲的時候保護了他,讓他能夠正常開口,可,對于别人來說是保護,在顧相以的眼睛裡,是害了他。
顧相以想看他情況的心比自己的傷勢要急切,身子向旁邊栽去,用上半身摔倒的力量帶動下半身離開秦绯說的身上,不再壓着他。
又一聲響,顧相以的腦袋摔在尖銳的石頭上,這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都已經是螞蟻在身上爬的程度,甚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撞到了,注意力全部都在腿上,骨頭該是碎了,感覺好多東西流出了體外。
這一下耗盡了顧相以僅剩的力氣,現在這種程度不行,不行,依舊不行,還有事情要做,哪怕是沒有力氣,也要使用生命力去查看秦绯說的症狀。
還好,能看到人,這都要感謝衣服上粘着的三十五張夜光星星貼紙,在此刻派上了用場,大用場,救人命的用場。
顧相以知道将自己保護起來的秦绯說受傷程度一定很慘,可沒有想到是根本不敢想的程度。他顫抖着身子,心間的後怕還沒來,不敢來,後怕是平安之後才能說的,現在根本說不出來。
自己平時是能夠忽略掉疼痛的,為什麼現在不行?為什麼都已經忽視了,還是會疼,還是動彈不得!
人死在眼前得害怕,讓顧相以爆發出了超強的生命力,忽視不掉那就疼着,咬着牙忍着,坐起上半身,脫掉衣服,翻了面,用幹淨的一面包裹住秦绯說流血的臉。
秦绯說不明所以,“我的眼鏡掉了。”
“你受傷了,很嚴重,我給你止血。”顧相以是用氣聲說的,他現在說不出多餘的話,手抖又沒有力氣,讓衣服掉落在地面。原本幹淨的面就少,現在又弄髒了一個面,自己真的是好沒有用,不止這一次,哪一次都沒有用。
秦绯說想幫忙,伸出的手臂落在顧相以的眼睛裡是比他之前的臂長還要長一截,吓的趕忙開口,“你别動,别幫我。”
秦绯說的眼鏡掉了,看不清楚眼前正在發生着什麼,沒有異樣的身體給他傳遞了錯誤的信息,在說他現在安全。反倒是顧相以不太好的樣子,可他說不要自己動,自己就不動,整顆腦袋被衣服包住,人也被他虛虛地抱在了懷裡,到此,他的眼前黑暗一片。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顧相以的身體在顫抖,他的手臂開始拿不住衣服了,他也察覺到了,用力地抱着自己的腦袋,卻讓衣服皺在了一塊兒,跟上升的電梯一般,停在了額頭上。
秦绯說的眼前是他衣服上的星星貼紙,距離很近很近,近到像是在眼睛裡面發着光,這是唯一一次他摘下眼鏡還能看這麼清楚的光亮,立體的星星貼紙上亮晶晶的,還有好多的小表情。
秦绯說看不懂,正在看的時候,額頭、鼻子、臉頰先後被溫熱的液體給敲了一下,也看到了透明的液體從眼前掉落,不是血液,那是什麼。
和顧相以有關,他想伸手,又記着自己不能動,隻好問出口。
“你在哭嗎。”
在哭嗎?
顧相以不清楚,明明是自己的身體給到的反應,此刻像是死了一般,能讓他有點感受、還覺得活着的隻有眼前的秦绯說。如若不是擔心他會死,怕他死在自己的面前,隻怕是現在的自己已經睡去了,好想睡覺,可是不能。
縱使這裡不隻有他們兩個人,顧相以也不會假手于人,他從未想過依靠人。
“你在哭嗎。”又問一遍的秦绯說讓顧相以徹底明白了。
秦绯說不知道他自己現在的樣子,不知道他滿臉的鮮血和猙獰的疤痕是讓人看一眼就會做噩夢的程度,都這樣子了,他怎麼感覺不到,還是要看自己!
顧相以給他的腦袋包紮好了後,開始檢查他的全身,剛看了一眼,愣住了。
沒有佩戴眼鏡的秦绯說堪比瞎子,他低頭都看不到自己腿上的傷,能看清楚的隻有顧相以,生平第一次,他抱怨視力太好了,為什麼要将傷口看得一清二楚,太恐怖了,恐怖到連生命力都難以支撐。
顧相以癱軟到地面,因害怕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在陷阱裡面回響地是哭聲,聲音不大,哭出來的是呼吸 ,快喘不上氣來了,拼命地掙紮,和透明的眼前着力。
他知道,現在秦绯說受傷嚴重要及時包紮,不然的話,會流血過多導緻死亡,可他不敢看秦绯說一眼,他怕輕飄飄的視線會壓垮秦绯說的安全,知道秦绯說不會好,可沒有想到他會成為這副模樣。
明明身體夠疼了,還是換不來清醒,現在的狀況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控制不了自己,為什麼全身麻痹幫不到秦绯說,是不是還是不夠疼?
地面全是鋒利如利刃的石頭,顧相以的手一握,就能握一把鮮血,握緊了都能将血液凝成塊狀,對面的人看到自己自虐的樣子要上前,落在顧相以的眼中是他的腹部冒出血來。
顧相以徹底清醒,說了聲,“别動。”在這個瞬間,他突然又反悔了,又慶幸自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他不能動,自己要動,再不止血的話,秦绯說會死的,可他的身體朝下栽入了石頭裡面,全身被石頭穿插的傷口太多了,背包又在華鳴葉那裡,他們現在隻有自己和對方,沒有一點外來物可以包紮。
從顧相以身上脫下來的灰色衛衣被包裹在了他的腦袋和面部,血液流得太急,包紮得也很迅速,不能再動了。還有什麼,自己身上的半袖,雖然是最後一件遮體的衣物,比起生命危險來,赤裸的身體不算什麼。
顧相以剛想脫衣服,手腕被扯了一下,他垂眸,看向許願帶的眼睛寬恕地松了一口氣,他的全身在麻,沒有力氣了,解不開綁在手腕上的許願帶。秦绯說顧念自己手腕上的傷口打的活結都解不開,他低頭,用牙齒抽開。
秦绯說身上的傷口很多,顧相以隻有兩隻手,顧不過來,隻能分程度,将危險、必須馬上止血的腿放在第一階梯,能包紮傷口的外物太少了。
顧相以不得已拿起石頭,用石頭的尖尖劃開一個口子,再使用牙齒咬住,他一個人沒有拽力,撐着身子靠近秦绯說。
“幫我,把許願帶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