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問。”
‘你們報警了嗎?’
‘警察嗎?咱們這裡的警察不管案子大小,都必須是要報警後、再次正式邀請才會調查,非正式邀請,光報警是不行的,咱們學校的學生和老師們都非常聽話,自覺地不去打擾警察辦公。’
“你是晚輔上港人嗎?竟然連最基本的都不知道。”
覃響問他,用已知答案倒推顯然易見的題目,和顧絡尤的想法一樣,兩個人在來之前簡單讀了一下晚輔上港的法律法規,對警察出警的條件也讀夠了沒有親眼看到的兩三分,還是問了出來,是在等上港中學的同學問出覃響所說的話。
哪怕不用問,說出來也是一種懷疑,他們不怕學生懷疑他們是其他國家的人兒,就怕學生們在他們明顯暴露出端倪後,仍把他們當成晚輔上港人。
“不是。”顧絡尤配合他的調查,把這一句話玩了個底朝天後,正經道,“他們不僅沒有懷疑我的國籍,還熱心腸地幫我指路跳樓學生所在的班級,途中,我暴露出了更大的缺陷,把跳樓學生家的位置當成借口,問出晚輔上港有幾個城市啊?這裡哪裡啊?兩番困惑下來,再神經大條的人想來也會反問一句,可沒有。”
“他們對我們沒有反問、好奇,隻有回答和介紹,由此可見,昨晚的出租車師傅不像是被安排的,不保證,先存疑。”
“我簡單問了一下跳樓學生的信息,所聽到的、獲得的每一句話裡面的每一個字都無法成為他跳樓的緣由,脾氣溫和、成績尚可、人緣好、家庭幸福,這些不像是催促他跳樓的契機,反倒是能在困境中拉他一把的機遇,可惜,不知是前者還是後者,學生給的消息我不大信。”
“嗯。”覃響點頭,接過此話題繼續說,“我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非他殺,是自殺,不過,在他跳樓前,天台上還有一個人,就是我今天上午的同桌,過于巧合了,但我沒有從他哪裡得到任何信息。”
偏偏,因為行動地不方便,覃響一上午又隻圍着他轉了,被顧絡尤看到了,知他所做有原因,就湊進了八卦堆裡面。
“你身邊的人叫做白白冼,是上港中學全年級第一,成績、運動、顔值樣樣是第一,偏偏是個神經病,他們說他的腦子不太好,不和人溝通,哪天瞎貓碰上死耗子開了尊口,也隻說三個字。本人倒是實誠,問什麼說什麼,有人問他為什麼隻說三個字,他說在玩遊戲,一個早已經過了十二年的每次說話不能超過三個字、超過三個字就會死的遊戲。他們在嘲笑白白冼因為一個遊戲堅持了十二年是個傻子的時候,又想讓他破壞規矩,奈何人心智堅定、又很聰明,堅持到了現在。”
“原來如此。”覃響第一次聽到,但上午與他一起去衛生間和接水的時候,先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說白白冼一直以來都是孤身一人,今天奇了,有人兒跟在身邊。
人少的時候,聲音很小聲,說的人多了,聲音就肆無忌憚得大了,哪管覃響在不在他的身邊,進到教室裡面才落了聲音。
“這些年,他辛苦了。”
“每次說話超過三個字就會死,被證實過嗎?”規嗚嗚問,怕也怕在身邊的,虛構地就别怪自己“降妖除魔”了!
“他們說。”顧絡尤的話剛剛好卡在了三個字,第四個字,不,是從另一個人口中說出的第一個字,“是真的。”
就在隔壁包間,隔音豈止是不好,根本就沒有隔着,甚至用的都不是牆壁阻隔包間相連,縱使整家店都是這般風格,也沒有避免覃響和顧絡尤的懷疑,隻希望不是秦瓊斯用來監視他們的手段,否則的話,要提防的人就太多了。
剛進來的時候,覃響和顧絡尤就發現了,所說的話留在的不隻是他們身處的包間,沒有遮擋、沒有想辦法遮掩話中的含義,也沒有看看兩邊的包間裡面坐着打哪邊來的客人。他們覺得沒有必要,就顯出來了現在這位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緣分的聲音。
白白冼将屏風分别向兩邊推折疊了,把中間露出了一條坦蕩的大路,讓包間見包間,兩眼淚汪汪,人兒見人,不免有些羞愧難當,畢竟剛剛談論了人家,屬于背後說人了,盡管沒有說什麼,行為也是不可取的。
首當其沖就是顧絡尤,他鄭重地說了一聲抱歉,背後談人,不是君子行為,大方道歉,懇請原諒才有個樣子。
沒有說什麼的覃響聽了更是不允許的,也和他道了歉,道歉不難,難在承認首次犯的錯誤,覃響和顧絡尤皆是第一次,規嗚嗚也是第一次,但他無需道歉,他沒有歧視白白冼,反而在證實他的經曆,和他們兩個道歉的人兒自守的道德不一樣。
都好,都問、都聽。
“六個人。”
“第一個。”
五歲,被火燒死。
“第二個。”
七歲,被殺人犯誤殺。
“第三個。”
十一歲,墜河身亡。
“第四個。”
十五歲,自殺。
“第五個。”
十六歲,吓死。
“第六個。”
我,還活着。
違反遊戲規則的都得死。
白白冼說完後,三個人都得先自行思考一會兒,才好判斷真相,本人習慣了,打算回去飯桌上吃飯時,被覃響招手,“來和我們一起吃吧。”
即使沒有想出來其中的是非曲直,起碼可以坐在一起吃飯,熱熱鬧鬧地吃飯總比一個人要好,當然,覃響不強迫是個人都要有着與自己一般得熱鬧,他隻是給一個熱鬧地邀請,可以拒絕也可以接受。
白白冼兩樣都占了,他回頭走向飯桌,還以為他要自己吃飯,沒想到隻是去端飯桌上的飯菜來他們這裡,這下子,東南西北四個角都有人坐了,如此才是最美的距離。
“白白冼,你的事情再談,我們先說完我們的話,”規嗚嗚坐等覃響和顧絡尤不管哪一個人兒繼續往下說,哪曾想,自己的話已經是結尾了,驚訝,“就沒有了?”
“嗯,時間很緊湊的,顧少爺昨晚站了一夜的崗,今天趁上課時間補覺,下課了也不着閑,才有現在這一桌美食和剛剛聽到的消息。”覃響說出了顧絡尤時間的實情。
顧絡尤回敬了他身體受傷程度的實情,“覃響的行動不便,消息再少也是多,何況,在學校裡面不自由。”
“看在你們互相為對方解釋的份上兒,有多少我聽多少吧。”
“不是解釋,是事實。”覃響說,還是适應不了規嗚嗚眼中他們之間的關系,獨聽感情的建議,把事實殺了,如果他們說的不是事實,也會看在他們為對方的情誼上姑息嗎?
感情哪裡能大于對錯。
對錯哪裡能大過感情。
看在他們兩個人總算是有點學校教的戀人相處模式了,規嗚嗚選擇性失聰,吸着杯中的橙汁,邊喝邊問,“你們今天下午要做什麼?”
“逃課吧。”
規嗚嗚嗆了一下,沒點到姓名的差點喪命于飲料,點到姓名的像是喝了一杯飲料,濕潤潤、亮晶晶、甜滋滋地說:“顧少爺,要做個好榜樣!”
“跟你學的。”
覃響逃課的次數,不好說出來,但有那麼一次逃課,先後碰到了顧相以、顧絡尤,想來是那一次被他學到了,無奈歎氣,“顧二二啊顧二二,來海德堡之前不調查海德堡的溫度,一日夜晚跟我對比兩座城市的溫差,反倒是對我挂念挺深,連我脫掉校服都能看出我是逃課看樂隊表演的。”
“在初遇的那天晚上,我調查顧相以不着,就調查了你,資料上沒有說你那天是逃課,但三中會上晚自習,晚自習時間還能在我眼前的人兒,能是什麼?”
“那你不學點好啊。”
“學不了,隻想學點壞。”
逃課是錯誤的,可他們本就不是上港中學的學生。
“你們要聯系昨天的出租車司機嗎?”
“我不知道啊。”覃響聳肩,真不知道假不知道,誰知道呢,但連和顧絡尤沒有相處多久的規嗚嗚都能猜出顧絡尤的想法,一直與顧絡尤在一起的覃響知道不知道,可真難說。
簡單點來說就是明知故問,規嗚嗚看出來了,不管小情侶的事情,他們有時間可以任意地調情,自己不同,所以趁此現在,趕快說個明白。
“你們去吧,我留在學校裡面看看有沒有貓膩,醫院那邊我留了電話,有消息能及時得到。”
“咱們三個人人數太少,很容易顧此失彼的,我雖然不情願讓陌生人看我,但有你們不需要我,所以,我是無所謂的,就看你們願意不願意和其他遊客交流,那麼,你們在學校和其他遊客交流了嗎?”
如果有四個人,出租車司機、學校、醫院都有人,如果有五個人、那能多多彼此照顧,如果有六個人、七個人、八個人,人越多力量越大。
可他們現在有三個人,覃響和顧絡尤是綁定的,規嗚嗚一個人去不得兩個地方,隻能拜托護士了。
覃響和顧絡尤不是沒有想過,想過但沒有去施行,其中種種不是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隻能是覃響說的,“順其自然吧,我們不拒絕遊客來到身邊。”
也是顧絡尤想說的,“你不知道我今天下午想要幹什麼,是還有什麼想法嗎?”
“我覺得你可能會有想法。”
“為什麼這麼說?”
“你今天早上有意看上港中學周邊的住所,我想你有了新的想法,你沒有直接行動,是想和我們商量嗎?”
“說得準确一點,是和你商量,我說過要你住最好的酒店,是沒有參透秦瓊斯的計劃,如果我們會在上港中學待一段時間,住在周邊的房屋是非常便利的,看你想住哪裡,哪裡我都能負擔得起。”
住酒店,覃響沒有執着,不然就不會回婆婆家,婆婆家也不行,不是他們的家,可若在上港中學周邊租房子,覃響說出一句提前預防的話。
“我們都不敢保證會在上港中學待多久,萬一接下來會去往其他地方,那這房子就不是便利了,而是累贅,可如果住酒店,離上港中學太遠了,來回跑不劃算,不如取個折中的區域,你看……”
覃響看好的地盤還沒有說出來,身邊就有了一句很方便的人,說了一句方便的話,“住我家。”
“三位。”
“住得下。”
這似乎不是對能不能住下所産生地遲疑,半響兩個人都說不上來一句合适與不合适,個人回答不出來,就大大方方地讨論。
覃響問,“你為什麼要我們住你家啊?”
人在旁邊時聽了所有的話,現在再論該不該聽也已經晚了,既然聽到了所有,也可以當着他的面說所有,不背地裡說人,他們選擇了當着面說,坦坦蕩蕩地交流。
“你們。”
“不是。”
“找地方。”
“我家裡。”
“隻有我。”
“給你們。”
“白白冼,你會害我們嗎?或者夥同别人害我們嗎?”
覃響得認真像是吃進肚子裡面讓人兒飽飽的食物,就是這般呈現的,沒有說什麼、沒有做什麼,大大咧咧地擺在人的面前,隻要聽到他的話了,就是嘗了食物,順從心意地就出了評價,還會因為個人口味地調劑,迸發出無與倫比的情緒,今天中午吃的飯,和往常的都不一樣。
這就注定了白白冼要說往常吃飯時沒有說過的話,不是被動、是主動,否決,“不會。”
“你說,我就信你,接下來還請多多關照啦。”
“吃了飯。”
“我上課。”
“加LOVE。”
“放學了。”
“帶你們。”
“去我家。”
“好!”覃響鄭重地點頭,看向對面坐着的顧絡尤,自己的手機給了規嗚嗚,隻有顧絡尤能加人的聯系方式了。
要得顧絡尤信任不可能,但他并不懼怕由信任引發的種種問題,出了問題,解決就行,出了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努努力,再者,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太好了,能退酒店、不用租房,省掉一大筆錢了。”
能把銀行卡毫不猶豫贈人的顧絡尤,能随随便便在酒店裡面放着一億人民币的顧絡尤,能有這麼多事情、那麼多事情承擔能力的顧絡尤,那般的顧絡尤,不負覃響叫出口的顧少爺,這般要省錢的顧絡尤,不是足以引發人兒的思考嗎?
“原來顧少爺,也并不是揮金如土的。”
一位有錢人還珍惜錢,不是理所應當的嗎,畢竟是有錢“人”,不是“财神。”
“現有的錢,是我借化的。”
化稍老師嗎?
“你們之間的關系,也要用借嗎?”
“當然,我是好老闆,不會虧欠手下員工。”顧絡尤沒有看出來覃響的眼神中有向往,自己也知道他因為什麼,但還是想要逗逗他,“心動的話,就來給我當保镖吧,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你來遲了一步,我終身職業有托了。”
等到大學畢業,覃響立馬任職!
“我可不是來遲一步,是我不能來,我可做不到讓在未來閃閃發光的大影帝給我當保镖。”
“那你給我當吧。”覃響有着反串話得機靈,接話極快,顧絡尤就得慢,這不是有快有慢地互補,是省省吧的意思,拒絕,“你也做不到讓一位老闆給你做保镖,讓人看到了,我的面子盡失。”
“你戴墨鏡。”
“我很重要,容不得一絲擦傷。”
果然,不是當保镖的料子,覃響也不是啊,但還是要當的,凡事沒有絕對,在顧絡尤的身上,希望沒有這個絕對,别人保護他有分寸,他保護别人,容易失了分寸,一諾重生死,是認真也是可怕,但認真的人兒,最可愛了。
顧絡尤望着他看向自己的笑容,低聲呢喃,“你的笑容也很重要,容不下一絲擦傷。”
“嗯?你在說什麼?”
一有距離的極限、二有規嗚嗚喝飲料的聲音、三有白白冼吃東西的聲音,四得覃響三分之一的聽力,十問顧絡尤,什麼?也換得了一句什麼。
“你也很重要。”
“我知道。”
覃響一直都知道,就是做不到。
“對了,”覃響囑咐,“今天早上我遇到了三位遊客,一位是中年婦女,喜歡和人搭話,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剩下兩位是青年男人,傲慢無禮和低眉順眼,這是他們性格上的特征。我和其中一位男子發生了一些小矛盾,你見了就當沒有看到,如果他們問起我,也别搭理他們。”
絲毫不見愧疚。
也不見驕傲。
并未因為這場矛盾感到什麼什麼,隻是平淡地像此刻,雲藏了太陽,太陽也會驅散雲,自然發生地矛盾。
矛盾?
在規嗚嗚的眼裡,覃響就是既好脾氣又很得體的一個人,他算不上那麼有親和力,但把治愈一詞買斷了,看了他之後,便覺離不開了,巴不得千金求購一個能留在他身邊的機會,如此的一個人兒,都能和人發生矛盾,看來那個人很欠揍啊。
“看在你沒有吃虧的份兒上,我就不和他計較了。”
覃響笑,“保護好自己。”
規嗚嗚是何等人也,一向隻有别人吃虧的份兒,擺擺手,“安心做你們的事情吧,有解決不了的事情給我打電話,另外,多多獲得一些消息,不要再向今天上午一樣說時間很緊湊了,幹正事,不要談戀愛!”
“沒談啊。”
“老大,你哪能編排你的小弟呢!這還有老大的風範嗎!”
“你們就是一對夫夫小弟,說實話哪裡會影響老大的風範啊!我老大的氣質和實力,是不會被影響的!”
規嗚嗚的雙手掐腰,他沒有以“示弱”的姿态站穩自己的位置,也沒有以“昂首挺胸”地動作鞏固自己的位置,反而是輕輕松松赢來得自信,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聽從,可惜話不是這樣子。
規嗚嗚的音色薄得跟梨片一樣,清透、香甜、有種準備太好得省力,無論音調如何變,都是在此之上錦上添花,好聽,卻沒有殺傷力,一如他的樣貌,但他全身的姿态卻像火爐,把這顆梨烤來烤去,烤到無人敢取的溫度。
這就是規嗚嗚,不是覃響,覃響幼稚,和他用實話“争吵”,“上一步還是談戀愛,下一步就是夫夫了,老大,你的十七歲活得太有滋有味了吧!”
“有什麼區别?認定了一個人,就是要和他結婚的!”
“你這說的我都起雞皮疙瘩了,快走吧快走吧。”最後結果,以覃響感到害怕而結束,走在與上港中學相反的方向,心有餘悸,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三拜,“這話當不得真。”
覃響這個人兒好奇怪,周圍一切都可以拜,偏偏要拜顧絡尤,顧絡尤輕笑,“放心,我們不會結婚的,更不會談戀愛,你不用擔心變性。”
“以防萬一,我拜一拜顧絡尤,還請顧絡尤保佑,千萬不要讓我去變性,千萬不要喜歡上我,縱使你真的喜歡上我了,也要恪守本心,你痛苦就好,别拉我一起沉淪。”
“你拜了我,我就會實現你的願望,我不會喜歡上你,不會和你結婚,不會讓你變性,萬一我不小心喜歡上你了,我也會自己痛苦,不拉你一起沉淪。”
顧絡尤重複又肯定他的話,或許說完後要有一句調侃,其實,連這句話都不該拿出來調侃,人為自己打算,天經地義,顧絡尤希望覃響自私一點,可他自私不了,但這話不能說,說出來,依照覃響的性格是一定會同甘共苦的,所以,隻有調侃。
“你啊,好過分,都不和我同甘共苦。”
“隻有甘,沒有苦,這是可以避免的,請原諒我得過分。”
“我會原諒,也請你放心,我是家中獨子,又是一脈單傳,做不得糊塗事,也不會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