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是心之所向,沒有辦法控制的,但隻要找對了方向,顧絡尤,你的喜歡,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禮物。”
“我會把禮物,送給對的人。”
覃響沒有辦法給出誇贊的話,他低頭看路,踩着與昨晚一模一樣大小的水坑,說:“其實我不應該拜你的,也不應該向你許願,規嗚嗚沒有說什麼,隻是我不願意那詞用在我倆的身上,我的确也被你昨晚一句變性的話給吓住了,不自覺就代入到了自己,感到害怕。”
在覃響懷疑玖十是顧絡尤時,這個許願才成立。
如果玖十是顧絡尤……
如果玖十是顧絡尤。
“嘿!”
覃響的雙腳跳進了一個大水坑裡面,飛起的水珠還原了在天上的雨,淋了顧絡尤一身。
随後,覃響轉身,雙手背于身後,笑得格外張揚,午間的陽光不勝晚霞,但在看過覃響在午間陽光裡的笑容,從此,午間陽光可與晚霞齊名。
桂花道裡,還沒有問清楚他笑什麼,就先被一隻爬到樹上沒有逗成小鳥的小貓捉弄了一枝桂花,讓桂花落下,砸中了他的腦袋,景、鳥、貓、人,和諧到,哪怕他調皮地歪頭,大笑道,“被我騙到了吧!”都讓世界揉了他的腦袋。
明知撒謊不對,少年仍俏的整個世界都在為他落花,桂花樹下的少年,喊了桂花下來玩。
“騙到了。”顧絡尤如實說。
“我的演技還不賴嘛!”覃響自顧自得開心後,恍然如夢,不願夢醒,可又知夢,“你對着桂花樹發誓,你沒有說謊。”
“果然,騙人的人兒,也擔心别人兒會騙他。”話雖如此,顧絡尤發誓,“我沒有騙覃響,一分一毫。”
顧絡尤發誓就是真的,他守諾,也沒有懷疑是假的,問他,“和他們分開後,你說的話都是逗我玩的嗎?”
“當然,拜你啊,向你許願啊、害怕啊之類,都是假的,我隻是覺得,該有這個畫面出現,從戲劇上來說,我該害怕面對你的一切,忐忑不安度秒如年。”
“但戲劇是戲劇,生活是生活,生活會比戲劇更加狗血,但也一定比戲劇更加得堅強,我從不被别人所影響的,你、相以、玖十、規嗚嗚,還是埋在我心裡的懷疑,都不會令我五馬分屍,哪怕我會被五馬分屍,我也能将身體縫補起來,如此,我再說害怕,就不值得信了。”
“我沒有懷疑你,我認可你地害怕。”
“謝謝,但我沒有害怕過,你呢?你害怕過嗎?”
“也沒有,但現在有點害怕了,你說,桂花雨會不會将我們埋了。”
覃響擡頭,看的不是桂花雨,是顧絡尤,就眼前所望的這片桂花,會不會被風吹到顧絡尤的身上呢?
比起景,他更在乎人兒。
但比起人兒,顧絡尤更在乎景。
一人賞景,一人賞人,互不幹擾。
桂花雨怎麼可能埋人兒,顧絡尤是調笑,覃響自然也當不得真地說說,“我們還是要等腳下的桂花沒有落滿前出去,我可不想踩着桂花。”
“是你踩嗎?”
“不,是你踩。”
覃響看好了落腳點,三兩下就跳到了顧絡尤的身邊,蹦到了他的背上,拍拍他的肩膀,“辛苦顧少爺了。”
樹枝上的小貓怎麼還不下來?是因為他看出了小鳥兒是自願的。
覃響笑着看向前方随風飄落的桂花,桂花樹下單人行,桂花樹上雙人鬧,陽光好到讓桂花香都顯了形,他肆意地回饋給這場風景笑容,相互饋贈着自己最珍貴的禮物,一伸手,落了滿手的桂花。
桂花多又多,可作景來可作畫。
覃響把接到手裡的桂花一片一片地放在了顧絡尤的頭頂,擺成了非常袖珍的圖案,雖有風地小打小鬧,但風難道不想看看覃響的“大作”嗎?一定是想看,才會輕輕的。
“你可真是,把有可能對花造的孽都給我了。”
“那,顧少爺不願意嗎?”
“花見你就笑,我不能駁了花意。”
“你見我也笑,我也不能駁了你意。”
“是你見我就笑。”
覃響聽到這話,一手捂住一個小圖案,按住他的腦袋,不讓亂動,也擋了風,保存了圖案目前的完整性,偏頭,盯着顧絡尤的側臉,認真中全是玩笑,“你要跟我争這三畝地是吧,明明是你一見到我就笑的。”
“看看我這麼一個高冷的人兒,被你說成什麼了。”
覃響輕微地歎氣,“是啊,看看我這麼一個悲傷的人兒,被你說成什麼了。”
“鹦鹉學舌。”
“嗯!”覃響不止點頭還承認,“學狗狗!”
“誇我還是罵我?”
覃響聽他這話,就知道他沒有發現地面上影子的玄機,對他的話好奇,“誇你和罵你怎麼說?”
“說我是狗,誇我,我本是人兒,成為不了狗,便是罵我了。”
“說你是狗狗就是誇你,顧絡尤,你很喜歡狗狗嗎?”
“狗身上的品質,值得人兒學習。”
“貓也有,鳥也有,花也有,覃響也有,這世界上的一切,都值得人兒學習。”
“我承認,但我不跟它們學習,我喜歡跟它們玩,也喜歡和你玩,顧絡尤,你還沒有發現,為什麼我說你是狗狗嗎?”
“沒有,我在專心看路。”
“你專心看路,就能看到的。”
“我憐桂花疼,我怕你會憂,一心二用已經不是我性子了,就說出三用吧,别賣關子了。”
“就是影子啊。”覃響看向影子,影子和往常一樣在行走,卻比以往在頭頂上多了一雙耳朵,是覃響按在他腦袋上鼓起的手造就的視覺傳達,像一隻全身挂滿了桂花的狗狗,叮鈴叮鈴地搖着桂花香。
藏入他的影子裡面,一定很快樂。
“我又作了兩隻小動物陪你。”覃響等這陣兒風過,小心翼翼地擡起手,擺完了未完成的圖案,趁着無風,也不着急,慢慢地跟他說:“顧絡尤,你方便拿手機嗎?我給你拍照看看。”
顧絡尤沒有不方便的,他會解決掉一切問題,把手機給了覃響,腦袋上的花也沒有散開,直到一陣兒風來,感到頭上輕了不少。
桂花沒有重量,心間重量自诩,那麼幾兩都不會上秤,風吹掉了頭上的桂花,前方還有桂花,而覃響已經不需要前方的桂花了。
覃響把手機拍攝完的照片放到他的眼前,手機尺寸小,便于攜帶,沒有他手大的手機卡在了他的掌心内,不像是手機拍攝的照片,倒像是風景自在他的手中,對此,顧絡尤先是笑了笑,空閑下來的時間,說不準。
“我問了規嗚嗚,他對手機各方面都沒有要求,就用了你的手機,等拿上錢再給你買一部。”
“好。”覃響對手機沒有需求,但得有,自己不是随時随地都能和顧絡尤在一起同行的,要預防那不能随時随地的時刻,手機都已經拿到手裡了,問,“現在給昨天的司機師傅打個電話,問問他的情況吧。”
雖然聽上去更像說,但真的是問,卻不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地問,是知道他一定會同意地問,比前者更多了一些笃定。
覃響過目不忘,看過司機師傅給的電話号碼,就能撥打過去,一個數字錯了接電話的都會換一個人,但覃響是不會出錯的,在接通電話後禮貌地叫了一聲,“叔叔,”再說清楚身份與來意,“我們是昨天晚上乘坐您的車,中文說得很好的兩位少年,我們認真思考了昨天晚上您說的話,想要一個合作的機會。”
“我們沒有當過老師,想先免費教一節課看看最後呈現的效果,如果達到您和您的家人都滿意後再談深度地合作。”
“今天下午就有時間嗎?那您把您家的地址給我發過來,大約半個多小時都能抵達。”
能精準地算好時間,是早早就想好了乘坐什麼交通工具,本來他們還想駕駛他們的摩托車,被白白冼提醒,上港中學為了提防學生逃課,就把地庫的門鎖了,他們還得另找交通工具,也是得白白冼提醒的,穿過這片桂花林有一家可以租車的車行,按所租時間長短付費。
穿越桂花林,還有一半的路程。
也有一半未說完的話。
“顧絡尤,剛才說那話的我沒有認真,你也不要認真。”
“我不能不認真,你說得對,不單單是對你,你放心,你說的話,我已經聽自己說了千千萬萬遍了。”
“哪怕你不會對我有超出友情的感情?”
“哪怕我不會對你有超出友情的感情,但也說不準,喜歡上你,人之常情。”顧絡尤從不覺得覃響拜他三拜的話是空穴來風,許願的人兒極好,不論喜歡,論人品,他為此感到了害怕,就得讓他安心。
覃響笑得溫和,再如何也是當不了真的,因為自己不會、顧絡尤不會,就隻有調侃,“即便如此,我也不會降低我的魅力。”
“自然。”
“顧絡尤也不要降低。”
“不會。”
“你是背着我偷偷玩了每次說話超過兩個字就會死的遊戲嗎?”
顧絡尤輕笑,“沒有。”
“嘿,你再這樣子,可别怪我不客氣啦!”覃響本想撸起袖子,顯得唬人一些,可惜這身校服西裝太合身材了,合的像是施展了一個不吓人兒的假動作,但!動手可是真動作!他把手伸到顧絡尤的腰間,勢必,也是小小讓他體驗一下什麼叫做衣服越多越能大膽地癢癢撓了!
但依舊有着分寸,這和衣服多少沒有關系,上面的話隻是用來鎮鎮場子的,又專心又淺淺地撓他癢癢,“顧絡尤,現在我要讓你知道什麼叫求饒!”
“别鬧,再摔了。”顧絡尤沒有被人撓過,一如以往所說的和第一次有關的一切,皆因覃響得到了短暫地點頭,可以做一次,是其他,撓癢癢還是算了。
他沒有嘗試過哪裡知道自己怕不怕癢,怕又何妨,不怕又有何懼,隻是同他一起玩鬧。
“那就再站起來好啦。”
“顧絡尤,你跳什麼舞啊!”
“我都碰不到你了!”
在回頭望的瞬間,顧絡尤看到了桂花雨裡和鳥玩鬧的貓,在向前看的時候,覃響看到了司機師傅打開門得驚訝,熱情揮手跟他打招呼。
“叔叔好啊。”
“你們好,你們臉上這是……”
“我們穿過一片桂花林的時候,看到了枝頭上的一隻貓和一隻鳥,覺得有意思就畫在了臉上,雖然有些突兀,好在是無傷大雅。”
覃響說,也是他想出來的辦法,兩個人騎車回酒店換下校服,順便也為臉上的傷口做了遮掩,本意是怕吓到小女孩,那麼,司機師傅為什麼要說你們呢?
是因為,顧絡尤動手往自己的臉上畫了一隻栩栩如生的鳥兒,那勢必要有貓了!小貓和小鳥就是在一起玩耍的,怎麼可以獨自翩飛,是覃響所說的儀式感,也是顧絡尤随他心意地态度,畢竟,小貓确實和小鳥一起玩耍了。
“很可愛,快進來,給你們準備好拖鞋了。”
覃響邊進去邊問候,“叔叔今天沒有上班嗎?”
“沒有,我女兒早上起來感冒了,我和夫人就請了假在家裡面照顧她,本來生病是要好好休息的,我給她請了學校的假,也想讓你們另找時間過來,無奈我的女兒很喜歡中文,說生病也沒有事情,她已經好很多了,這我才放心讓你們過來。”
“是你拗不過她。”
來到客廳一位披着披肩、散着長發的女人,話出三分,便讓人氣勢軟了三分,說話很溫柔的一位夫人,遭覃響鞠躬和顧絡尤點頭,用不同的動作打招呼,也顯出了他們的性格。
不管是活潑好動還是斯文恬靜,看一眼就知道是很好的孩子,讓本來就放心的母親,更加放心了。
“我的女兒在樓上,讓你們叔叔領你們上去吧。”
“好,謝謝夫人。”
司機師傅家裡是一棟不大卻高的别墅,這一帶都是緊湊到不留一點縫隙的窄形别墅,不斷地往高壘,也決不擴土地的面積,就導緻每家每戶都像小型樓層一樣,緊到一個人上的樓梯,也難以喘氣。
上了有七層,向右拐彎,繼續上了七層,到達了二樓,但樓梯旁邊還有樓梯供于上第三層。
顧絡尤問出了口,“叔,你的家裡有幾口人啊?”
他們在收到司機師傅發來的地址,就轉發給了規嗚嗚,讓他幫忙問問白白冼這裡的具體情況,白白冼能回答的字數有限,全靠規嗚嗚總結。
長尾海岸裡面的别墅有幾層,就有幾口人,和其他區域的居住方式不一、富窮難以判斷,也不是通過居住的地方來判斷是富人區和窮人區。
覃響和顧絡尤在進到這裡後,問了一位這裡的住戶,用我們父母想要在這裡買房子的理由,套出了五口人的價錢,僅限于知道,畢竟對司機師傅的家庭不太清楚,現在唯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他親自說出口的五口人,還有他的夫人是一位教師。
已經見到了兩口人,在女孩的房門打開時,見到了第三口人,年齡在十二歲的女孩,正在小學階段。
他們準備的中文教學課本覆蓋了全年齡,因不知道小女孩的中文基礎,他們隻能全買了,還臨時抱佛腳地準備了一下家庭教師是如何教學的。
覃響沒有此等經曆,顧絡尤有,但情況不一樣,就隻能自想奇招了。
“哥哥,好。”
小女孩感冒了,鼻音很重,卻也能聽出來中文不标準,帶着晚輔上港的口音,若非聽音調,還真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你好啊,我們接下來用中文對話,如果有聽不懂的,要告訴我哦。”覃響提前學了這句晚輔上港的語言,又請教了白白冼,把白白冼磕磕絆絆的晚輔上港語說通暢,可以混淆視聽。
“好。”
“哥哥請進。”
挺有禮貌的小女孩,剩下的,他們就不能知道了,連女孩的房間都沒有看一眼,也沒有想要從女孩的身上獲得什麼消息,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他們光明正大,父母也放心,上來看了幾次,見效果非常好,也就不來了。
覃響做不到在與旁人說話的時候,看向對方,在顧絡尤履行保護自己承諾的寸步不離的視線裡面,與旁人再如何說一千道一萬,都得看一眼這朵用眼神才能養好的花兒,不看也不會枯萎,名為顧絡尤的花兒,經久不衰,但看了,會打招呼。
顧絡尤在與人兒打招呼時會有活力,而受到他打招呼的人兒會開心,何等得兩全其美,難得難得,自然不想離開視線了,至于女孩,是其二,盡心即可,縱使是盡心,也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全了他們說出口的承諾。
臨近飯點,女孩的爸爸上來把飯菜端到女孩的房間,覃響和顧絡尤跟兩位長輩告别,沒告别成功,被留下來吃晚飯了。
留人吃飯,都是這些話術。
敢不敢吃,也是一場考驗。
就連覃響和顧絡尤帶來的一些水果放在面前,在離開自己視線一下午的時間,都不會碰。
拒絕不了,兩個人便主動進廚房幫忙,沒有讓夫人動手,一鍋盛出的四碗粥,放到餐桌上不同的桌墊上,凡事親力親為,有什麼問題,一起擔。
“我女兒生病了,隻能吃些清淡的,但我炸了很多蝦餅和帶魚,你們要多吃點。”
“謝謝夫人。”
“是啊,大口大口地吃,别不好意思。”
“謝謝叔叔。”
“這鹹菜很不錯,你嘗嘗。”
“謝謝……”覃響謝顧絡尤應該用什麼稱呼?想來想去,隻有一個了,“謝謝弟弟!”
顧絡尤默默地又把鹹菜夾回自己的碗裡。
覃響直接跟他換碗,兩個人一直在吃蝦餅和帶魚,沒動一口的粥宣告了覃響的勝利,弟弟就是弟弟,勝不了哥哥的。
“你們是兄弟倆嗎?”司機師傅問。
“是,但不是親的,不僅不親,他還很喜歡搶食,搶的我中午飯都沒有吃飽,本來我這一下午都對他有怨氣的,但吃到夫人做的飯,轉換成謝謝他了。炸蝦餅美味到不想放下筷子了,如果我吃很多的話,會不會不夠您的家人們吃啊?”
由吃飯引出的家人,縱使想到不自然處,也挑不出毛病,尤其是在司機師傅說了他家有五口人,有此擔心也正常。
“不會的,我大兒子不回家吃飯,小兒子學校放學遲,回到家就十一點了,也吃不了多少。”
“你的小兒子,在上港中學嗎?”
三所學校放學的時間被拿來對比了一嘴,顧絡尤記住了,這個時間點放學的隻會是上港中學。
“是啊,難道你們也是上港中學的學生?”
“是,”圓一個謊總比圓無數個謊言要好,顧絡尤說,“我們學校今天早上有人跳樓了,我們被吓得不輕,就出來散散心。”
覃響知道顧絡尤是在試探,不然一切太巧合了,很難不令人兒心生疑窦,不怕他們在顧絡尤之後會說出什麼,因為,他已經做好了掀桌的準備。
“不用害怕,跳樓的是我們孩子。”
一瞬間,聽衆連掀桌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