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掉一隊甲士不難,難就難在,這玩意會聯動。一隊又一隊,殺不完,根本殺不完。
随着戰鬥的進行,甲士非人的一面暴露了。正常情況下,軍隊的戰損達到一定比例,整支隊伍情緒會崩潰。一隊又一隊甲士全軍覆沒,它們沒有恐懼後退,沒有憤怒暴走,隻一味的機械沖鋒。封建王朝的軍隊,能情緒穩定到好像機器人嗎?
不能再糾纏下去了。
趁着新的敵人還沒抵達戰場,劉嬛縱馬疾行,尋找鹹陽宮的出口。
那個奇怪的詭物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它在角落裡,宮室厚重的陰影下,歪着脖子,一身血迹,對劉嬛招手。
在這個詭異的地方,詭物長得像人。突然冒出個正常的詭物,怪親切的。
劉嬛并不打算招惹它。
見劉嬛不理它,那詭物跺了跺腳,咬牙沖了過來。離得近了,劉嬛能清楚的看見它脖頸猙獰的創口、攣縮的皮肉,還有它臉頰上扭曲的刺青。它伸出手,就要拽逐風的缰繩。
這可不行,劉嬛眯了眯眼,手指默默收緊。
“你是鄧陵氏之墨吧?這麼小,也來刺殺皇帝?”詭物伶俐的話語讓劉嬛收回了手中的雷電。難道這回的“副本”不是盲目斬殺,還要走劇情?也,不是不行。
劉嬛沒有說話,隻居高臨下,看着這個奇怪的詭物。
那詭物似乎十分緊張。它一邊狗狗祟祟的四下張望,一邊飛快的說:“我不會害你。我是相裡氏,仲。雖然你是楚墨,我是秦墨,但墨家人不害墨家人。你驚動了守衛,肯定不能成事,趁着沒人,快随我躲躲。”
“相裡仲?前頭帶路吧。”劉嬛想了想,說。什麼鄧陵氏、相裡氏,劉嬛沒聽過,楚墨、秦墨,劉嬛懂,前者非法結社,後者軍工坊,都是先秦時代的維和組織,主張世界核平。
相裡仲領着劉嬛七扭八拐,來到了一處偏僻無人的長巷。不遠處是一排工整低矮的房屋,時不時有身形壯碩的男子出入。它們神情麻木,每一個身上都不止一處緻命傷。
進了這條巷子,相裡仲明顯放松了許多。他長長吐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劉嬛,不贊同的說:“六國都亡了,鄧陵氏還折騰呢?你還這麼小——造孽喲!”
“你是,這裡的工匠?他們都是?”劉嬛說。
按相裡氏的說法,鄧陵氏屬于楚墨,是秦國的反對者。他們是自發的伐無道,還是受命于人,劉嬛就不清楚了。信息有限,劉嬛隻能小心試探。
“當工匠有什麼不好?什麼兼愛、非攻,天下君王都想建功立業,諸侯互相攻伐,你殺我,我殺你,早結下死仇。現在多好,隻有一個秦,再打不起來了。”相裡仲絮絮叨叨的說着,“小丫頭,别聽他們說什麼‘伐無道’,世間皆無道,下一個更糟。賠上大好性命,不值得……還是木頭金石好,不會有許多想法……”他的話語愈發散亂,頭越來越歪,似乎馬上就要從脖子上扯下來。他越來越不像個活人了。
“或許你是對的吧。”劉嬛打斷了對方的讀條。
聽了劉嬛的話,相裡仲眼神一亮,驚喜的說:“你真這麼想?可算來了個聽勸的。”他撓了撓頭,一不小心撓到了傷口。他停住了。就在劉嬛以為他馬上要變臉的時候,他用力一推,他的腦袋回到了正确的位置。他又像個人了。
“你不想去刺殺皇帝了吧?”相裡仲再次與劉嬛确認道。
“不想了。”劉嬛乖巧的回答。
“那我送你出去吧。”相裡仲的神色愈發的可親。
“好。”
相裡仲走了一條更僻靜的小路。劉嬛戒備了一路,一路沒遇上任何詭物。最後,劉嬛穿過一道不起眼的小門。焦糊的氣味灌入鼻腔,灰黑的煙塵遮擋了視線。她回到了詭域外圍。她回頭,看見相裡仲歪着頭,向她揮手。他揮手的力道很大,帶着身子也微微搖擺,好像風中搖曳的樹。
那應該是一個告别,劉嬛想。
被時間腐蝕的木門緩緩閉合,擋住了失落的世界。
這不是劉嬛進入詭域的地方。這裡的詭物比那邊少了許多,也弱了許多。它們不敢主動招惹劉嬛。這裡的道路更加崎岖偏僻。劉嬛繞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回去的路。回到長門宮時,東邊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她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覺得還是走原來的路,一路殺回來更适合她。
與此同時,長安城内,遊蕩了一整夜的霍去病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的往回走。沒堵到小公主,不開心。沒遇上詭物,勉強算開心吧。回家要被舅舅批評不愛惜自己,衛伉那小子會領着弟弟們看熱鬧,很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