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侮辱?算不上,少年意氣罷了。無需在意。”劉嬛輕描淡寫的說。
“無需在意的髡刑?”秦先生意味深長的說。
“他該得的。”劉嬛說,“處心積慮,一時沖動,或是無心之失,做了就是做了,做了就該付出代價。王公貴族如此,販夫走卒亦然。我這人,沒有看透人心的本事。所以,論迹不論心。”
“阿嬛真的不生氣?”李生問道。
劉嬛環視四周,見人模人樣的詭物們,忽然一笑,道:“你們是想安慰我?”看他們赧然别扭的神色,她笑得更歡了。她說:“我此身喜怒,皆源于自身。世人待我友善,我願善待之。世人怨我恨我——有種來殺我。”
“阿嬛也是這般看我們的?”衛鞅歎息,做傷心狀。
劉嬛露出震驚模樣,随即做出誇張的嫌棄,道:“人與人尚且難以交心,何況詭物?”黏黏糊糊,莫挨老子!
秦先生綻開真切的笑意,道:“善。”
霍去病記仇了嗎?很難評。
他還會隔三差五的來長門宮,頂着油黑烏亮的頭發——原來現在就有假發了。他會和劉嬛分享趣事,也會對劉嬛陰陽怪氣,乃至出言嘲諷。
或許,有人的人生中就需要一二損友吧。
霍去病帶來的幾條蠶由李采兒照顧。它們在劉嬛的院子裡茁壯成長。直到肉蟲子變成大号撲棱蛾子飛走,霍去病才相信劉嬛真的不怕蟲子。
“我若害怕這東西,豈不是連衣服都沒得穿?”劉嬛反問道。
霍去病無語半晌,道:“你這麼一說,我都覺得身上癢癢的。”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你如廁後用什麼?總不會是竹片吧。那些布片是一次性的,還是反複洗的?”迎着少年微死的眼神,劉嬛語重心長的說,“少年,人生在世,難得糊塗。”
話說,紙是怎麼造的來着?得益于自媒體的發展,各種“古法XX”“手工XX”的流行,劉嬛還真知道個大概。但是,她沒錢沒人沒地盤,還是難得糊塗吧。
霍去病覺得不隻是身上癢了。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胳膊,說:“阿嬛,你每日都做什麼玩?”
劉嬛沒好氣的說:“這話該問你才是。”
霍去病原隻是午後拜訪長門宮,還不是天天來。這段日子,他上午就上門,一直賴到傍晚才離開。
詭物老師們不想被劉嬛以外的活人了解。于是,劉嬛每日的學習内容成了,跟李生學一首詩,跟秦先生糾正禮儀。衛鞅隻負責飄,師生互怼想都不要想。
——詩和禮?原來長門宮的詭物是老儒生。
老~儒~生~啊~
當年儒生董仲舒為皇帝獻策,哄得皇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過了幾年,他又掀開了當年挖的坑,想借“天人感應”限制君王。皇帝對儒生的感官很複雜。被皇帝養大的霍去病對儒生很有一些道聽途說的想法。
——總之,還是會養馬的落頭氏更有趣。
衛鞅:……
此時的霍去病顧不上儒不儒生的。聽了劉嬛的話,他重重的歎了口氣,中二十足的感歎道:“天大地大,已無我容身之處。”
劉嬛冷眼看他發瘋。
劉嬛的冷淡讓霍去病裝不下去。他輕咳一聲,道:“陛下的生辰快到了,你準備好禮物了嗎?”
“我為何要給他送禮?我又不求他什麼。”劉嬛莫名其妙的說。
霍去病吃了一驚,覺得劉嬛的回答莫名其妙。
時人不講究慶祝生辰。朝不保夕的庶民連自己生在何時都不知道,哪裡會過生日?近幾年,儒家起勢,生日成了“母難日”,人們更不慶賀生辰了。但,皇帝是不同的,想找樂子的皇帝是尤其不同的。
給父親、給皇帝送生辰禮,不是理所當然嗎?
劉嬛認為,這是官場的常态。霍去病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戳了小公主的痛腳。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忽略這個問題。
“衛長公主她們想為陛下舞劍慶生,讓我教她們。”霍去病歎了口氣,“她們太笨了,學不會,還不許别人說她們笨。”
“若說歌舞,她們當找皇後才是。”劉嬛瞅着帥氣的少年郎,語帶揶揄。
“她們說,陛下好武功,不能用花拳繡腿糊弄。”霍去病沒察覺劉嬛的揶揄,嫌棄的說,“就她們那路都不肯多走一步的模樣,哪能練出真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