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嬛繼續閉門折騰,不管外面的熱鬧。
當黃葉鋪滿石階,劉嬛驚覺,元朔四年已經走到了末尾。此處再次點名批評秦始皇,選什麼颛顼曆,誰家好人十月份過新年啊。
這個時代,不管幾月過新年,都沒滋沒味的。儀式感,節日氣氛,那是吃飽喝足才敢想的。不知何時會凍死餓死,甚至不知今夜會不會被詭物開罐頭的庶民,哪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
劉嬛倒是想怎麼折騰都行,有一整個長門宮陪她玩。甚至因為她的特殊性,出格一點,皇帝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别人玩樂時順便樂呵樂呵,和自己費心操辦是兩回事。儀式感很好,節日氣氛很好,若要自己幹活,還是洗洗睡吧。
劉徹大約是放棄和劉嬛拉進關系了。他的年禮紮實又不走心——一大箱錢,想要什麼自己買。
行叭,姑且算是皇帝有自知之明了。
另一份禮物着實出乎劉嬛的意料。
因為研究祭祀的那些事兒,劉嬛不再夜夜探索詭域。她早睡早起,作息終于像個正常人了。
那一日一大早,劉嬛打開門,就見門口堆了許多财物。這些财物色澤黯淡,看起來有些年頭。它們樣式精緻,做工考究,些許年代感未曾折損它們的價值,反而增添了神秘魅力。
就是這個擺放,似乎有點兒别扭。
“唔……”伴随些許掙紮的聲響,一個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詭物摔在了劉嬛門口。許久不見的秦先生拍拍手,道:“這才像個祭祀的樣子。”
劉嬛繞過門口那堆财物,來到院子裡。她回身打量門前那一灘東西——怪不得别扭呢,祭祀上,祭品不就是這麼擺放的?但是吧,且不說把“祭品”擺在她門前這事兒怪别扭的,最前面的韓信算什麼?那顆死不瞑目的豬頭?韓信的嘴裡被塞了一團布,發不出聲音,隻雙目圓睜,惡狠狠的與劉嬛對視,确實有幾分死不瞑目的意味。
“這是?”劉嬛疑惑。
“這詭物在附近探頭探腦,形迹可疑,我便将他捉回來了。”秦先生說。
據說韓信雖是将帥之才,本身并不以武力見長,“一力士可擒之”。看來确有其事。
“那這些是?”劉嬛指着那些财物,又問道。
“讓你見識見識,何為真正的祭祀之物。”秦先生下巴微擡,端的是滿身貴氣。
劉嬛聞之驚訝,問道:“詭物何來許多财物?”
“事死如生,随葬之物,不就是供亡者死後花銷嗎?”秦先生理所當然的說。
似乎有道理,又似乎哪兒哪兒都不對。事死如生是這個意思?你莫不是挖了自己的陵墓吧?
秦先生的随葬之物啊……
劉嬛興緻勃勃的打量這些财物。這些金玉之器皆是秦時的風格,大氣莊重,極盡奢華,又不顯輕浮。
所有的東西中,最不起眼又最顯眼的,是一堆錢币。銅制的錢币色澤暗沉,許多因鏽蝕而呈現綠色。劉嬛撿起一枚,隻見其上是小篆的“半兩”二字。
“這是……”劉嬛似乎有些驚訝,“半兩錢?”
“這有什麼稀奇的?”秦先生疑惑。
雖然此前允許民間鑄币,以至于錢币的形制混亂,大漢的錢币仍以半兩錢為主。劉嬛好歹是漢室的公主,不會不認得大漢的錢币吧?
劉嬛當然認得仍在流通的半兩錢。秦先生拿出來的半兩錢,肯定不是大漢制造。劉嬛摩挲着半兩錢,感慨道:“看着它,能真切的感受到,漢承秦制啊。”
秦先生似有忪愣。過了一會兒,他說:“你已見識了,我不缺财物,你不必給我祭祀。”
“哎呀,一點心意嘛。”劉嬛笑着說,“況且金石可以百年不朽,衣服可不行。”
“我可以自己添置衣物。”秦先生眉頭微蹙,試圖和劉嬛講道理。
熊孩子會講道理嗎?
“外面買的,哪有我設計的好看?好看的秦先生就該穿好看的衣服。”劉嬛嬉皮笑臉的說。
秦先生與劉嬛對視片刻,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看着秦先生的背影,劉嬛笑得呲牙咧嘴,不像好人。
李斯不知何時站在一旁。他撿起一枚半兩錢,轉身離去的腳步似有蹒跚。
忽然,腳下有惡風來襲,劉嬛跳開一步,低頭看去,卻見韓信雙手雙腳俱被綁縛,隻能像魚一般彈跳。他兇狠的瞪着劉嬛,眸光中似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