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嬛伫立在水邊。夕陽西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劉嬛注視着滔滔江水,思索自己為何放棄了高床軟枕,來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江水之濱。哦,是為了司馬遷啊。
宅居的作者寫不出優秀的小說,司馬遷出門遊學。這是他本就有的計劃,絕不是因為被日複一日的催更催得煩了,不得不離家出走。
雖然司馬家有豐富的遊學經驗,雖然司馬遷曾獨自出門,劉嬛依舊害怕他死在路上。為了日後的精神食糧,劉嬛為他準備了許多保命之物,比如敲擊後能放出雷電的玉簡,随身佩戴能隐藏氣息的手串,焚燒的煙霧能迷惑異物的木椟,捏扁後能化作随身結界的镂空吊墜。劉嬛對自己都沒這麼上心。
昨日傍晚,劉嬛感覺到,她的雷霆玉簡被反複觸發,其餘的物件兒也被動用了。劉嬛對自己的東西本是很有信心的。她猶豫了一個晚上,決定還是來看看司馬遷。在她找到下一個優秀的作者大大之前,司馬遷可不能有事啊。
循着氣息,劉嬛趕了一天的路,來到了陌生的江水邊。這是司馬遷動用那些保命物件兒的地方。
劉嬛十分茫然。司馬遷這是給她幹哪兒來了?他自己又跑哪兒去了?
忽然江面傳來歌聲,有人用古怪的腔調吟唱: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劉嬛擡頭望去,隻見一老者乘一葉扁舟,他頭戴高冠,廣袖長袍,明明是貴族打扮,卻撐竹篙,身形随着水波搖擺。
轉瞬間,老者已至近前。他手扶竹篙,和藹的說:“夜幕将臨,淑女何故在這汨羅江畔徘徊?”
“汨羅江?屈原的……那個?”劉嬛問道。
老者似語噎了一瞬。他微微颔首,指着岸邊一塊石頭,說:“正是,這便是屈原投水之處。”
名人打卡點是吧?很好,這很司馬遷。劉嬛暗歎一聲,問道:“請問長者,是否見過一個後生?”
“什麼樣的後生?”老者說。
“昨天傍晚,鬧出好大動靜的後生。”劉嬛答道。
“确實是個了不得的後生啊。”老者捋着長須,道,“他被青龍王瞧着,帶入水中了。”
劉嬛眉頭微蹙,追問道:“青龍王是誰?他在哪裡?”
“青龍王是這片水域的主人。她自然在水中。”老者回答。
劉嬛還想再問問那青龍王的底細,卻見那老者撐起竹篙,似要離開。她知道,老者已不打算再透露什麼。她行了一禮,不再追問。
老者捋着胡須,微微颔首。竹篙輕輕一撐,小船輕盈的蕩開,随風遠去。
劉嬛盯着江水,眉頭皺得死緊。她的遊泳水準,勉強在泳池中撲騰,一有幹擾就偏航,一換氣就沉。
要為了司馬遷拼一把嗎?或許他已經被那個什麼青龍王生吞活剝了。
劉嬛将手浸在江水之中,感受水的律動。
空氣并非真的空無一物,那是一種稀薄的介質。水不過是另一種濃稠的介質罷了。不會遊泳沒關系,她可以在空氣中飛,自然可以在水中飛。至于換氣,她可以暫時做一隻倔強的鲸。
劉嬛深吸一口氣,劃入水中。
江水湍急,渾濁,劉嬛适應了許久,勉強在水中張開眼睛。并卵用,什麼都看不清,還要小心别被水中泥沙迷了眼。
劉嬛下潛了十來米,周遭的光線愈發昏暗。她隐約感到一絲異樣的氣息。一塊怪異的礁石後面,傳來與竹妖楚服相似又不同的氣息。劉嬛略一思索,有了過去。
水草随波浮動,好像舞動的纏綿的手。層層疊疊暗綠手臂纏繞着,隐藏這黑黢黢的洞口。劉嬛撥開水草,潛入洞中。洞口連接着幽深曲折的甬道。劉嬛沿着甬道前行。甬道橫向折了幾折,忽然向上傾斜。傾斜的甬道越來越曲折,最後近乎于垂着。柔和的光線穿透了暗黑的江水。好像穿過了什麼,劉嬛再次感受到潮濕的空氣。劉嬛悄無聲息的爬上岸,快速的環視四周。
此處約有足球場那麼大,形似倒扣的碗,高度難測,超過劉嬛下潛的深度是一定的。幾根形狀奇詭的石柱高聳,似頂天立地,散發着淡淡的光暈,照亮了這一方天地。劉嬛未能找到任何“青龍”的痕迹,蛇也沒見到。這不等于此處安全。那與竹妖類似的氣息充斥整個空間。這裡确實是某個異類的老巢。
司馬遷很好找。他坐在一根發光的石柱旁,低着頭,不知在看什麼。他發絲略顯淩亂,衣服皺巴巴,精神頭瞧着還不錯。
劉嬛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她在司馬遷身前三步站定,輕聲說:“猶記你離開長安時意氣風發,怎轉眼之間,如此狼狽了?”
司馬遷吃了一驚,猛地擡頭。見是劉嬛,他露出驚喜的神色:“小公主,你來救我了?”說着,他掙紮着站起來,就要湊到劉嬛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