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珠面色攸的慘白一片,她沒想到程朝這麼不給面子,直接拆穿了她。
姜沅刺耳的笑聲在一旁闖入耳中,姜珠頓時羞紅了臉,眼角沁出眼淚。她從袖中掏出荷包砸在程朝身上,捂臉轉身跑開。
令姝和姜沅看着姜珠落荒而逃的身影,噗嗤一下笑出了聲。見程朝還站在一旁瞧着她們,她連忙拉着姜沅離開。
今日出了一通氣,姜沅心中甚是滿意,正準備跟令姝分享一番。轉頭瞧見令姝小臉通紅,她頓時大驚失色:“阿姝,你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生病了?”
令姝雙手捂住臉頰,手心都被燙的發熱,她語無倫次的遮掩過去:“穿得多了,有些熱!馬上就好了。”
戲也看了氣也出了,兩人準備打道回府時,身邊走過一群人朝着東邊而去,口中還在激烈的讨論。
好像是說有人要鬥詩,他們正在打賭誰會獲勝。令姝和姜沅對鬥詩并無興趣,卻在聽到程朝名字後來了興緻,跟在人群身後湊熱鬧。
豔湖庭台外烏泱泱的人群,隻見四周人頭攢動,周圍議論紛紛。
李榕看向對面的程朝滿意的笑笑,他等今日等的太久了。自從程朝進京後,身邊的人都在他耳邊提他如何如何,甚至還有人下注賭程朝能考過他。
他李梧出身尊貴,天資聰穎,到哪裡都有人捧着,這個程朝不過是個鄉裡來的,憑什麼和他相提并論。
今日,他就要讓在場所以人看看,程朝是個什麼貨色!
李榕清清嗓子,少年人沙啞的嗓音響起:“以春字未令,你我二人互對,接不上的人判輸。你要是輸了,就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
此言一出,在場的各位神色各異,這是明晃晃的折辱,程朝要是當着衆人的面磕頭賠罪,名聲盡毀,就算來日高中也再無前途可言。
席林緊張兮兮的湊到程朝耳邊低聲:不能答應啊,萬一輸了,李梧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程朝環顧四周,沉靜的眉宇間隐隐有幾分戾氣:“今日李榕不會輕易罷手,他鬧出這麼大的陣仗就是想逼我就範,我若不應依舊名聲盡毀。”
程朝眼神銳利如刀刺向李梧,眼底掠過危險的暗光,嗓音微啞:“好,要你是輸了,我不需要你磕三個響頭,你隻需大喊三聲“我李梧是蠢貨,十足的大蠢貨”就成。”
李榕冷哼一聲,示意一旁的闊面臉可以開始了。
闊面臉上前大聲喊叫:“都安靜些,對局馬上開始。不許發出任何聲音,要是有那不守規矩的,立馬打出去”!
人群立馬寂靜無聲,李梧看向程朝得意道:“程兄,未免旁人說我仗勢欺人,就請你先來吧。”
程朝眉目疏朗,側臉如玉,他微微仰頭薄唇輕啟:“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
“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芳樹無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鳥空啼。”
“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
……
二人文采不分上下,已然對了近百句。李梧手心微濕,他自幼學富五經,更是在詩詞上下了不少功夫,原本以為不出一刻鐘就能取勝,現在已經快兩刻鐘了,他詞海告急,對面程朝面色沉靜,胸有成竹的坐着。
李梧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他告訴自己要冷靜,程朝隻是裝的胸有成竹,說不定此刻也和他一樣内心煎熬,無詩可對。
他深吸一口氣對出下一句:“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夜落時。”心中則暗暗祈禱程朝無力再對。
“昨夜閑談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程朝面不改色的對出下一句,擡頭看向李梧,“該你了。”
李梧腦子裡的弦嗡的一聲蹦斷了,他要輸了!在自己引以為傲的詩詞上面輸給了一個名不見經不傳的寒門學子。
他仿佛已經看見今天回府後祖父失望的眼神,父親漠然的無視,母親可憐的眼淚還有其他兄弟的譏諷。
一息、兩息、三息,六彈指的時間過去了。李榕額上冷汗直流,腦中一片空白,周圍細碎的聲音在他腦中無限放大。
他面色難看的站起身,半響擠出一句:“我輸了。”周圍安靜一瞬後爆發出議論聲。
“李榕居然輸了,瞧他平時那個神氣樣,感情都是裝出來的呀!”
“就是,我還以為多牛呢,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看他以後還如何耀武揚威,自诩自己是天下第一人。”
“話也不能如此說,這二人學問遠在我們之上。若喚我們上去比,隻怕要不了一刻鐘就要認輸,沒想道程朝居然如此厲害。”
李榕站在庭台中,雙手緊握,低垂着頭看不清神情。程朝起身朝向外走去,人群自動為他散開一條路。
他并不指望李榕遵守承諾,何況今日詩會的事情傳揚出去,滿京城都知道他的姓名,樹大招風,這對他來說不是件好事。
就在程朝準備踏出門的一刻,李榕厲聲道:“程朝,願賭服輸,我李榕敢作敢當。”
他深呼一口氣大喊:“我李梧是蠢貨,十足的大蠢貨!”響亮的三聲回蕩在衆人耳邊。
程朝腳步微頓,他還以為李梧這種公子哥死也不會拉下臉認罰,沒想到這麼幹脆,敢作敢當。他心中對李榕的看法有些好轉。
“聽見了,倒也不必喊的這樣響亮。”程朝懶洋洋的回複完,留下一地懵的看客,揚長而去。
令姝置身于人群中,眼中隻看得見那人背對衆人離去的身影,光影打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無限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