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馳?”
程母也湊上前來,三人同時驚訝發聲。
“對啊!你說有趣不有趣。快快快,要開始了,快去看熱鬧。”
令姝三人跟着人群一路向北,停在金鱗樓外,金鱗樓外有的湖泊,此刻圍滿看熱鬧的人群。
咚咚——
番商手拿鑼鼓敲得震天響,他也知道自己官話蹩腳,遂叫另一人替他吆喝。
“此次規則,參賽者需繞着湖泊跑一圈,魁首即刻獲得這盞來自西域獨一無二的琉璃燈!”
程母:“這湖泊一圈少說也有三宋裡餘。”
佩娘:“其他人都身材健碩,一看就是經常做農活的,不知哥哥能不能勝出。”
令姝:“……”
她莫名覺得有些丢臉,程朝他是瘋了不成?朝廷命官,為了盞燈,和其他人當街狂奔,叫人認出來參一本,夠他喝一壺。
随着一聲槍響,參賽十餘人如同脫弦的箭般躍出,眨眼間已奔出視線範圍外。
燈光雖亮,視線不如白天清晰,令姝不自覺擠上前,握緊衣袖,摒氣看着拐彎處。
她沒有等多久,就見三個黑影并排奔來,程朝略微落後半個身位。
他此刻呼吸急促,額間溢汗,白皙的臉頰湧上血色,絲毫不顯狼狽。反而唇紅齒白,活脫脫像個風流的少年郎。
已近終點,三人皆疲憊不堪,腳步緩慢。程朝覺得胸腔似乎要炸開,喉間湧上鐵鏽味,他腳步淩亂,耳邊風聲呼呼作響。
人群中,他隻看得見她,他看見令姝站在最前方,目光擔憂的看着他,瞳孔中隻有他的身影。四肢百骸突然來了力氣,程朝咬緊牙關,奮起發力沖破紅綢。
嘈雜的呼聲入潮水般湧來,他聽不見任何聲音,隻看見她亭亭玉立置身人群,視線隻落在他身上,眼帶笑意。
“太好了!太好了!哥哥赢了!”佩娘開心的驚呼。
人群自動散開一條路,程朝呼吸還未平複,他捧着那盞流光溢彩的琉璃燈,來到令姝面前。
夜色下,他神色局促,身體僵硬,捧着那盞琉璃燈,仿佛真的像情窦初開的少年郎,羞澀的等待心上人的回應。
萬衆矚目下,令姝接過那盞燈,輕輕撥弄上面的燈穗,還沒等程朝松氣,她便捧着燈放在佩娘懷中。
她道:“我不愛花燈,這樣好的燈合該轉贈給珍愛它的人。”
程朝霎那間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佩娘不敢吱聲,連忙用眼神祈求程母解圍。
程母歎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到底是她兒子,她不願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嫂嫂轉贈妹妹,你們妯娌情意深厚,這是好事。”
看程朝模樣,也知道這廟會是沒法再逛下去了,程母率先邁步離開。
“不早了,回吧。”
佩娘瞅瞅右邊的程朝,他神色難看。她又瞅瞅左邊的令姝,她面無表情。兩人一言不發,讓她這個夾在中間的人分外難熬。
“令姝。”
突如其來的叫聲令三人止步,令姝向後望去,柳明川站在茶攤檐下,燭光打在他臉上若隐若現,他靜靜的看着這邊。
令姝停住腳步,請三人等她一下,她去與好友叙舊。
“柳夫子,好巧,你今日也出門遊街嗎?”
柳明川視線越過令姝,他看見程朝緊緊盯着他們二人,黑白分明的眼珠裡帶着濃烈不幹,嫉妒,還有悲。
他收回視線,輕笑:“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令姝回問:“找我?”
柳明川點點頭:“今日人群頗多,慈幼院擔心孩子們安危,正拘着他們呢。他們鬧騰一陣,吵着想見你,你可有空去看看?”
令姝遲疑道:“我确實很想去,隻是……此刻不方便,明日吧。”
柳明川開玩笑道:“你若不去,孩子們估計要鬧翻天了。”
想起那群皮猴,令姝無奈搖頭:“罷了,我還是去看看吧。”
柳明川看着令姝回到那三人面前細語,沒過多久,她再度朝他走來。
他承認自己的卑劣,利用孩子們引導令姝選擇了他。可那又怎樣,今日是他赢了。
兩人轉身并排離去,程朝遠遠望去。燈火闌珊處,他們身影相依,好似一對璧人。他這一刻才後知後覺,令姝是真的要離他而去了。
恐慌将他淹沒,程朝顧不上其他,他上前一步喊道:“阿姝!”
令姝回頭,精緻的臉上帶着疑問,她盯着程朝,眼神未曾動過半分。
他聲音顫抖,尾音破碎:“我們不是約好……要去看廟會嗎?”
殘忍又絕情的話語傳來:“我還有事,你若想去,自便。”
心口宛如被人硬生生挖出血洞,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隻能眼睜睜看着他的妻,同旁的男人轉身離去。
不曾回眸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