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沒動。
裴朔見狀歎了口氣,直接站起來伸着胳膊,就在裴政重新取了筷子要夾米飯時把他的碗拿走了,裴政的胳膊就停在半空中,眼底是少見的震驚。
随後順手奪走了裴夫人的筷子,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扯着桌布擦了擦筷子迅速夾了一塊肉放到嘴裡,頓時又覺得自己從吃草的牛馬變成了一個人類。
“好吃。”他一擡頭衆人都在用一種“你瘋了”的眼神看着他,他熱情地招招手,“都愣着幹嘛,吃飯吃飯,别客氣。”
說着他夾了一塊生姜放到裴政新換的碗裡,又夾了一塊辣椒放進裴夫人碗裡,随後放下筷子挽起袖子扯了一隻雞腿放進自己碗裡,最後連着盤子端走放到元宵手裡,拍了拍他的頭,“回去吃飯吧。”
元宵此時的眼神已經難以形容,手裡沉甸甸的整隻燒雞散發着誘人的香氣,他咽了咽口水,理智告訴他不能吃,但是裴朔直接扯下了雞腿塞進他嘴裡,在他不能說話時把他推了出去,自己又回去繼續大快朵頤。
為了保住手裡的雞,一出屋門元宵抱着雞拔腿就跑,一溜煙兒的功夫就沒影了。
裴朔掀起綢緞做的桌布一角擦了擦手上的油,開始胡吃海塞。
裴政盯着裴朔那隻爪子,語氣平靜,眉眼生威,“滾出去。長輩在這裡坐着,哪有你的份兒。你在這兒算什麼?”
裴朔啃完雞腿,骨頭随手一丢,又拿桌布擦了擦手,擡頭笑嘻嘻道:“算我不要臉。”
“出去!”
裴政隻覺得額頭青筋直跳,根本沒眼看眼前這粗俗的一幕。
然而裴朔卻隻是看着他,莞爾一笑,拿筷子在自己嘴裡嗦了一下,朝裴政挑釁一笑故意放到嫩白的湯裡攪拌了個均勻,又舀起一勺子放到嘴邊品嘗後砸砸舌,“味道不錯。你們怎麼不吃了?繼續啊。”
裴夫人滿臉驚愕,貴婦臉上浮現出一絲裂紋,而裴政更是動了動嘴唇抖了半天沒說出話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等不知廉恥之人。
“你們還吃嗎?我猜你們不吃了。”
他找了個大點的盤子,開始打包桌上的菜和點心,一邊打包一邊恨自己兜裡沒揣幾個塑料袋。
最後又搶過裴夫人的手帕擦了擦嘴,拿上飯菜,起身朝他們一鞠躬,紳士有禮,“多謝款待,我先告辭了。”
一直到裴朔要離開,裴政和裴夫人都沒反應過來,夫妻對視一眼,雙方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三分震驚三分疑惑和四分想罵人的沖動。
一連兩天,裴朔每次都卡着飯點來,就連元宵的臉上都逐漸紅光滿面,以及跟着裴朔學得越發無賴,要麼咬人、要麼扔鞭炮、甚至從茅廁拿了沾屎的廁籌朝門房扔過去,而這時裴朔就會豎起一個大拇指,而門房則是尖叫聲一片,以至于裴府上下主仆二人橫着走。
夜晚,燭火微弱,外頭風聲陣陣,刮得窗子呼呼作響,裴朔裹緊被子,元宵把窗戶關上,啪的一聲又被風吹開了,門闆搖搖欲墜。
“元宵。”裴朔推開裹緊的被子,瞳孔中映射着燭光,“你冷嗎?”
元宵打了個哆嗦,“冷。”
“走!”
元宵堅定地點了點頭,準備跟着裴朔去打家劫舍,卻在出門的時候被風一陣吹醒,外頭烏雲密布,雜草搖曳,漆黑的夜空刮起一陣杏花雨,白色星星點點下雪似的落在院子裡。
“二爺,現在不是飯點?”
怎麼打家劫舍?
裴朔卻冷笑道:“現在是睡點,裴大人睡哪個院子?”
元宵似懂非懂地指了路。
他才不管别的,他隻知道跟着二爺混有肉吃,這幾天的雞腿讓他對裴朔的敬意猶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
後院的看守迷迷糊糊地打瞌睡,裴朔幾乎是毫不費力就大搖大擺地進了裴政的住院,随即饒有禮貌地敲了敲門,“裴大人!”
“裴大人晚上好。”
屋内燈光明亮,裴夫人正在卸妝,裴政披着一件外衣在燭火下翻閱書卷,陡然聽見裴朔的聲音吓得他手一抖險些把書卷引燃。
敲門聲停,裴朔大搖大擺地推門走了進來,元宵跟在後面,倆人一進來就把門反鎖上,防止外頭的風灌進來,裴朔手裡捧着白天從裴政手裡順來的紫砂壺,身後元宵端着一盤瓜子和半碟點心。
他就這麼大咧咧地往貴妃榻上一倚,翹着二郎腿開始嗑瓜子,咔嚓咔嚓地傳來瓜子磕開的聲音,緊接着就是他噗噗吐瓜子皮的聲音。
裴政把手裡的書一摔,耐着脾氣道:“你做什麼?”
裴朔又抓了一把瓜子,指了指外頭,“天黑夜寒,我來和父親母親秉燭夜談。”
裴政動了動嘴皮,額間青筋直跳:“……滾回去。”
裴朔吐了一地的瓜子皮兒,“有點兒困了,床榻很大,今夜我就在父親母親中間,彌補一下我們遲來的親情。”
他大搖大擺地往床榻前走去,眼看着他就要接近自己的床榻,卻聽得破空聲起,裴朔發絲揚起,一柄劍搭在他肩上。
裴朔止住了腳步。
身後冰冷的聲音傳來,“得寸進尺,你若是瘋了,我就替你醒醒腦子。”
裴朔卻咧嘴笑了笑,寒光映射出他半側臉,他指尖一屈在劍身彈了一下,铮鳴聲随之響起。
裴朔轉過身來,笑嘻嘻地朝裴政邁出一步,裴政的劍卻收了一寸。
“裴大人,你殺了我,你養了二十年視若珍寶的親兒子可就要娶公主咯~”
空氣陡然變得凝滞起來,寒風刮過窗子,燭火搖曳,昭示着緊張的氛圍,二人僵持片刻。
寒劍落下,裴政冷笑道:“鬧了這些天,你想要什麼?”
裴朔撚了撚拇指,“給點銀子花花。”
什麼嫁妝單子聘禮俸祿,都是畫餅,隻有到手的才是實際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