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洋洋的光照的人精神正好,府内太監宮女們正撥花弄草,彩雲點了熏香,将屋子熏了又熏,昨夜那兩套衣裳已經被他們扔了,但仍覺得這屋子一股子黑狗血的味兒。
實在是昨夜那潑天的狗血味道實在太沖,區區一晚上,根本難以散盡。
謝蔺正拿着脂粉遮自己眼下的青黑,托裴朔的福,他昨夜洗了十幾次才覺得自己身上沒了味道。
要是今晚裴朔再敢拿那些黑狗血大公雞血往他身上潑,他一定會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公主、公主救我。”
未聞其聲,先見其人,大清早謝蔺妝發還未梳整齊,就聽着這哀嚎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進了屋子。
裴朔看見謝蔺的那一刻,兩眼放光,一個滑跪十分絲滑地撲到瓊華公主身側,極其谄媚與熱情喊道:“公主救我。”
他昨夜想了一晚上,能夠制服那男鬼的人隻有瓊華公主。瓊華公主身為皇室中人有天命在身,百鬼不侵,最最重要的是她可是男鬼的胞妹,大舅哥肯定不會對自己的親妹妹下手了。
所以,隻要他跟在瓊華公主身邊,多沾一沾她身上的天命之氣,肯定也能百鬼不侵。
元宵也跟着他的動作撲通跪下,隻是他學了半天也沒能像裴朔那麼絲滑地滑跪出去,但還是喊道:“公主,救救二爺吧。”
謝蔺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額頭,努力擠出來一個笑容,“驸馬,這是怎麼了?”
裴朔淚眼汪汪,“大舅哥他、他……”
他越說越哽咽,目光卻突然對上彩雲的那一刻頓住了,他立馬把未出口的話咽回了肚子裡,随後話鋒一轉,語調低沉,認真道:“我想你了。”
謝蔺:“……”
他莫不是真的娶了個腦子有病的驸馬回來?
裴朔義正言辭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臣與公主十日未見,三十年日日思念,讓我日夜伺候公主吧。”
謝蔺望着他真摯的眼神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把手中的梳子遞給裴朔示意他替自己挽發,然而裴朔十分了然般地扭頭遞給了彩雲。
彩雲接過梳子,扯了扯嘴角,但還是順勢開始給謝蔺挽發,她伸手要取妝奁中的步搖,裴朔搶先一步取出來遞到她手裡。
她要娶珍珠點翠,裴朔也快一步拿來,接下來不管她要拿什麼,裴朔都極其谄媚地遞過去,看起來很是忙碌。
謝蔺耐着脾氣陰陽怪氣道:“真是辛苦驸馬了。”
彩雲伸手就能拿到的東西,偏要他轉折一下才能拿到,平常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能梳好的發髻,今日足足用了一個時辰,多虧了他拖後腿。
裴朔絲毫沒聽出嘲諷之意,讪笑一聲,今天天王老子來了他都要貼在公主身邊。
謝蔺取了一支螺子黛,“替本宮畫眉吧。”
裴朔應聲,雙手顫顫巍巍地拿着那東西,螺旋狀小胡蘿蔔樣式眉筆,上首鑲嵌着一顆紅寶石。
裴朔曾見過現代眉筆的廣告,看着那紅寶石,下意識就将它當成了眉筆的筆帽,擡手就拔。
彩雲看呆了,甚至忘了提醒裴朔。
裴朔拔了半天沒拔動,一使勁,啪嗒一聲,螺子黛在他手中斷成了兩截,他讪笑一聲,下意識藏到身後。
謝蔺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出聲道:“你腦子不好使,力氣倒挺大。”
裴朔将斷的兩截螺子黛放進妝奁,呲着大牙笑道:“這是個意外。”
謝蔺重新取了一支螺子黛,捏着寶石的那一頭對着銅鏡開始描眉,裴朔在旁邊靜靜地看着,“我學會了。”
謝蔺沒理他。
裴朔按住他的肩膀,強行将他轉過來讓他看向自己,“我真的學會了,讓我試試。”
說着他強行接過謝蔺手中的螺子黛開始照貓畫虎,去描另一側的遠山眉。
過于親近的動作,彼此之間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聲,裴朔捧着他的臉,拿着眉筆笨拙地開始描畫。
謝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細看裴朔此人确是生了一副好皮相,也有幾分世族貴公子的風範。
“哈哈哈哈……”裴朔突然笑了起來。
他看着自己畫的毛毛蟲一樣的東西把自己都逗樂了,擡手去擦了擦多出來的線條,卻将那一塊越擦越糊。
謝蔺聽見笑聲,扭頭往銅鏡一瞧,當即臉色一沉。他想錯了,裴朔此人,沒有腦子,是個瘋子。
謝蔺緩緩起身,彩雲習慣性地後退,露出身後架子上的長劍,纖長的手指握緊劍柄的那一刻,裴朔拔腿就跑。
咻地一聲,長劍出鞘,謝蔺提劍便追了出去,“裴朔!你最好不要消遣本宮。我看你是活膩了。”
殿宇閣樓,鏡花園内碧桃灑金,湖水上有長廊連接,兩側宮女提着花籃,卻見驸馬爺驚惶逃跑,身後瓊華公主提劍而追。
宮女們駐足停留,任由一陣風似的吹過,紛紛感慨幾聲。
“公主和驸馬爺感情真好啊。”
“是呢,難怪公主當日一眼就挑中了驸馬爺。”
裴朔繞着偌大的公主府進行了一個轟轟烈烈的晨跑,眼看着實在跑不到了,他側身一躲,當即一個滑跪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