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悅不由心虛,她不自在咳了兩聲,硬着頭皮解釋:“我也沒必要騙你,我準确來說算不上劍修,隻是我們家族确實是劍修世家,我也耳濡目染知道些契約靈劍的方法,至于解除契約的方法那我是真不知道。”
“撒謊!”少湙不相信她的說辭,他微微俯身,星眸凝視着她,薄唇微張,說出的話語卻毫不留情,“再給我耍花樣的話,我就用這把劍刺穿你的身體,将你溫熱的血獻祭給它,如何?”
他直起身,唇角的笑意怎麼看怎麼瘆人。
骨節分明的手指拂過暗紅色的長劍,上面繁複古樸的花紋像是被鮮血浸染,顔色更加深沉,稱得上面劃過的手指更加白皙。
上面泛起的寒光讓聞悅一瑟縮,她挺了挺腰杆梗着脖子道:“你恐吓我也沒用,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現在世道早就不是劍修的天下了,靈劍毀滅,世家沒落,靈劍的鍛造啊、使用啊、結契與解契之類的方法早就随之湮滅了,我哪能知道啊。
再說,按照約定俗成,結契成功後我就是你的主人了,至于解不解契是我說了算才對,我沒對你吆五喝六,你反倒威脅我!”
聞悅說到最後話語裡是滿滿的不服。
“主人?你?”少湙挑眉大笑起來,輕蔑之意不言而喻。
狂傲帶着不屑的笑聲在聞悅耳邊蕩來蕩去。
她浮現些許羞惱,不滿地瞪了笑意癫狂的某人,卻也不敢徹底激怒他,她也拿不準這老古董是個什麼脾性。
唉,她給劍修祖宗們丢臉了,這靈劍與人結契後向來是以人為尊。雖說吧她不是正兒八經劍修,而對方是比靈劍更厲害的神劍劍靈,可她被自己的契約劍威脅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聞悅越想越幽怨,“我?我可是把你從垃圾堆裡撿出來的,要不是我,你估計現在還是一堆廢鐵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裡呢!”
眼看對方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危險,聞悅即使知道他不能真拿她怎麼樣,還是底氣不足道:“如果不是這次迫不得已,我還不稀罕和你結契,你這脾氣和你的年紀一樣,大得很。”
少湙的臉色越來越黑,就快要到發怒的邊緣,聞悅舒服了。
哼,讓他鄙視她!讓他瞧不起她!
“我雖然解不開契約,不過我家是唯一留存下來的劍修世家,收藏的古籍不少,肯定有解契的辦法。”
聞悅拿捏好尺度,也不敢得寸進尺,小小報複下見好就收。
少湙聞言隻好将劍插回劍鞘。
聞悅嘿嘿一笑,順勢從挎包翻出一冊書卷,翻找動作幅度過大一個踉跄差點沒扶穩木棍。
她定了定身形,翻開第一頁指給少湙看,“喏,我老家在滄州。隻要你護送我平安到家,到時候我自會給你解契,如何?”
少湙默不作聲,神色稍緩卻依舊有些拒人千裡之外的冰冷。
發黃的書頁邊角微卷,上面繪着彎繞的路線。
聞悅手指向下滑動,拐過幾個彎落在左下角位置,“現在我們在這兒——梧城。嗯……具體要走多久才能到我也不知道,之前也沒走過。不過應該要不了幾年吧,你暫且忍忍哈。”
“你在跟我談條件?”
“是你在跟我談條件!”聞悅糾正他,“你是我的契約劍,是你在求……要求我解開契約。”
“如果我說不呢?”
少湙突然湊近,聞悅與他四目相對,和他熱烈張揚的外表不符的幹淨雪松氣息鑽入她的鼻腔。
他額間抹額挂着的紅色尾羽裝飾懸垂在耳邊,輕盈晃動,明明被觸碰到肌膚,可聞悅還是覺得鼻尖有些發癢。
像是什麼輕輕劃過。
她縮了縮脖子,“那個,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太過……暧昧了嗎?”
少湙一瞬間愣住,像是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
好半晌,他退後兩步拉開距離,眼底浮現不明情緒,如琉璃生輝,流光溢彩。
“是我冒昧了。”
“沒事沒事,”聞悅擺手,打着哈哈,“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我也沒辦法喽,隻能委屈我們的神劍大人被這小小的契約給束住了。
當然啦,如果你要強行打破契約的話,我是無所謂——”
聞悅攤手,眼裡盛滿狡黠,“隻是你才蘇醒又遭反噬,哪怕你是神劍也受不住吧。”
少湙拍拍掌笑起來,眉宇間的靓色比正午的太陽還耀眼。
“有趣有趣,比起為什麼能契約我,我現在對你這個人更感興趣了,讓我看看你有幾分本事。”
說罷,他轉身離開,給聞悅留下個潇灑的背影。
聞悅暗罵聲,撿起木棍一瘸一拐跟上。
她高聲朝前方喊道:“神劍大人,好歹等等我啊!”
……
七月的天氣就像暴躁的火老虎,才辰時空氣中都彌漫着無端的熱意。
不少纏着頭巾,撸起袖子的老漢跳着擔子陸陸續續進城。
少湙腿長,大步悠閑自得走在前面,俨然沒有作為附屬劍的自覺,絲毫沒考慮到後面還有一個傷患。
聞悅幹脆扔掉礙事的木棍,一瘸一拐小跑着跟上。
她擦了擦額間的細汗,偶爾漾起的微風都帶着說不盡的悶熱,唯有與背後浸濕的衣衫相接觸時才能感受到些許涼爽。
街上的喧鬧聲如同滾燙的沸水,翻滾熱鬧,一浪接着一浪。
還是修行之人好啊,聞悅歎氣,不懼嚴寒也不怕酷暑。
想着,她又不動聲色拉近和少湙的距離。
絲絲涼意驅散煩悶的燥意。
哎,夏天少湙是妥妥的避暑神器,冬天會不會是暖爐呀!
聞悅不由思緒發散。
“你們張府這是什麼意思?”
“張老爺呢,讓他出來!”
幾道中氣十足的叫罵聲将聞悅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
她頓住腳步循聲望去。
不遠處,十幾個人堵在張府門前吵吵嚷嚷,不少路人圍在周圍指指點點。